黄河之水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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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重床值得留恋(1)(2/2)
    成都的春天

    刘大杰

    成都天气,热的时候不过热,冷的时候不过冷,水分很多,阴晴不定,宜于养花木,不宜于养人。因此,住在成都的人,气色没有好的,而花木无一不好。在北平江南一带看不见的好梅花,成都有;在外面看不见的四五丈高的玉兰,二三丈高的夹竹桃,成都也有。据外国人说,成都的兰花,在三百种以上。外面把兰花看重得宝贝一样,这里的兰,真是遍地都是,贱得如江南一带的油菜花,三分钱买一大把,你可以插好几瓶。从外面来的朋友,没有一个人不骂成都的天气,但没有一个不爱成都的花木。

    成都这城市,有一点京派的风味。栽花种花,对酒品茗,在生活中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一个穷人家住的房子,院子里总有几十株花草,一年四季,不断地开着鲜艳的花。他们都懂得培植,懂得衬贴。一丛小竹的旁面,栽着几树桃,绿梅的旁面,衬着红梅,蔷薇的附近,植着橙柑,这种衬贴扶持,显出调和,显出不单调。

    成都的春天,恐怕要比北平江南早一月到两月罢。二月半到三月半,是梅花盛开的时候,街头巷尾,院里墙间,无处不是梅花的颜色。绿梅以清淡胜,朱砂以娇艳胜,粉梅则品不高,然在无锡梅园苏州邓尉所看见的,则全是这种粉梅也。“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林和靖先生的诗确是做得好,但这里的好梅花,他恐怕还没有见过。碧绿,雪白,粉红,朱红,各种各样的颜色,配合得适宜而又自然,真配得上“香雪海”那三个字。

    现在是三月底,梅兰早已谢了,正是海棠玉兰桃杏梨李迎春各种花木争奇斗艳的时候。杨柳早已拖着柔媚的长条,在百花潭浣花溪的水边悠悠地飘动,大的鸟小的鸟,颜色很好看,不知道名字,飞来飞去地唱着歌。薛涛林公园也充满了春意,有老诗人在那里吊古,有青年男女在那里游春。有的在吹萧唱曲,有的在垂钓弹筝,这种情味,比起西湖上的风光,全是两样。

    花朝,是成都花会开幕的日子。地点在南门外十二桥边的青羊官。花会期有一个月。这是一个成都青年男女解放的时期。花会与上海的浴佛节有点相像,不过成都的是以卖花为主,再辅助着各种游艺与各地的出产。平日我们在街上不容易看到艳妆的妇女,到这时候,成都人倾城而出,买花的,卖花的,看人的,被人看的,磨肩擦背,真是拥挤得不堪。高跟鞋,花裤,桃色的衣裳,卷卷的头发,五光十色,无奇不有,与其说是花会,不如说是成都人展览会。好像是闷居了一年的成都人,都要借这个机会来发泄一下似的,醉的大醉,闹的大闹,最高兴的,还是小孩子,手里抱着风车风筝,口里嚼着糖,唱着回城去,想着古人的“无人不道看花回”的句子,真是最妥当也没有的了。

    到百花潭去走走,那情境也极好。对面就是工部草堂,一只有篷顶的渡船,时时预备在那里,你摇一摇手,他就来渡你过去。一潭水清得可爱,水浅地方的游鱼,望得清清楚楚,无论你什么时候去,总有一堆人在那里钓鱼,不管有鱼无鱼,他们都能忍耐地坐在那里,谈谈笑笑,总要到黄昏时候,才一群一群地进城。堤边十几株大杨柳,垂着新绿的长条,尖子都拂在水面上,微风过去,在水面上摇动着美丽的波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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