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我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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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序:当代中国诗歌中的四种虚荣心(5)(2/2)

    他的短信也令我惊讶。我自觉深知诗歌界不同思潮之间的隔膜,但没想到隔膜深到这种程度。学院派诗人中的一部分,垒起了一堵汉语诗歌的技术高墙,将自己围在墙中,构筑自己的技术诗学的小世界,乐在其中,精研修辞学,精研词语与词语之间的关系,精研每一个诗句最与众不同的、最曲折、最生僻的表达。在他们的写作中,技术成为学问,技术的层层垒叠,遮蔽了诗歌。然后,为了证明自身追求的有效,他们用连篇累牍的论文,企图证明诗歌即技术。他们陷入无法逆转的迷途。

    有一位前几年因病去世的著名诗人,我在读他的诗集时,不禁喟叹:技术的迷途对诗人的耽误实在太狠了。他早年的诗歌以轻灵见长,颇有天才。后期的诗歌,我每读一句,都要咬嚼半天。几乎在每一句中,他都竭尽全力精心体现技术,极尽复杂之能事,确实别开一番生面,也拓宽了语词的使用宽度。但诗歌整体抵达的情感、意识,并未因此加深,所呈现的空间,反被衬得逼仄、狭窄。精心雕琢了每一个词和每一种修辞后,诗句如混凝土般结实垒砌,“诗”困裹在内,挣扎难出。这样的诗歌,在学院派体系中备受推崇,我想,这是对其践行“技术诗学”的犒赏,但代价未免太大。

    有人将这种对技术的极度推崇,理解为对诗歌写作的文本追求。但诗歌文本与“诗”之间,从来不是画等号的,诗歌是语言、技术、生命、情感、意志、个性错综难辨的结合体。以强调文本之名,用对技术的单一追求取代对“诗”的追求,是最大程度的因小失大。

    政治虚荣心、先锋虚荣心、文化虚荣心、技术虚荣心的膨胀与泛滥,是我目力所及的中国当代诗人最容易陷入的写作歧途。我看到很多才华横溢的诗人,一旦陷入,立刻获得合法性、道德优势或诗歌的政治正确,固执无比,再也不能返身,不能单纯而本质地面对诗歌。这样的情况,对我的写作是极大的提醒。

    这么多年,我的写作发生在中国当代诗歌最直接的写作现场,无时无刻不与这些虚荣心同在。这些虚荣心,也无时无刻不对我施加影响。我看到了它们,我从它们中汲取很多营养,但警惕得更多,也作出取舍。之所以用这篇文章作为诗集的序言,一是因为这是我这两年思考得较多的课题,二是因为在这篇文章中,我已经写出了自己的诗歌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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