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03年夏天,陕西卫视科教文频道《开坛》栏目热热闹闹地谈论着一个既空灵又现实的话题:什么是西部精神?邀我去谈的时候,主持人一开始就问:“你认为西部人有哪些特点?”这个问题听着浅显其实很难把握,我啰里啰唆谈了一大堆,事后想起来殊觉难以自圆,只有这样几个关键词大概是不会即可成废的:整体素质上的坚忍不拔、通达乐观、忠于信仰、崇尚自然、助人为乐、感情深笃。主持人当时希望我说得具体一点。我说:“一个人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唐古拉养路段一待就是二十年,并且还要了无终结地继续待下去;一个人在沙漠里种草种树三十年,并且还要披星戴月地种下去甚至子子孙孙都要种下去,这就是坚忍不拔。一个人在空气中的含氧量只有百分之五十甚至不到五十的冰凉环境中认认真真活着,不在繁华似锦的外界面前自暴自弃,不在雪灾来临的日子里惧怕死亡,也不因为奇迹没有出现而气恼沮丧,这就是通达乐观。一个人投身于世俗而又超拔于世俗,纠缠于贫富而又脱离于贫富,贪婪着生与死的思考,痴迷于自然和偶像的膜拜,忠于未来,忠于内心,忠于自己的精神活动,这就是忠于信仰。一个人在他的一生中常常把最迫切的诉求附丽在高山大湖的圣洁之上,寄托于风雨雷电的幻变之中,以为草木的存在、动物的存在就是安全的存在、幸福的存在,这就是崇尚自然。一个人付出的时候,能在对方的愉悦中看到自己的欢喜,能在他人的美好中发现自己的内心,这就是助人为乐。一个人把对恋人、对故乡的爱变成了一首从心里长出来的歌:兰州的木塔藏里的经,拉卜楞寺的宝瓶,想烂了肝花花疼烂了心,望麻了一对大眼睛。这就是感情深笃。”
不知道我说得是否恰切,但有一点我是心知肚明的,那就是我的概括仅仅是一部分西部人的表现而且是在本土的表现,对原来就不甚了了的外界人来说,它完全是一种陌生化的表述、意象化的勾勒,仿佛把西部人隔离在了一个花玻璃制造的房子里,朦胧起来,概念起来,当然也就诗意起来,哲理起来,怎么看都是一幅大写意,而绝不是他们期待中斑斓工笔的纤毫毕肖。实际上,外界的人对西部人的真正了解并不是因为他们都来过西部,而是因为西部人纷纷然背井离乡,笔直地走向了他们,执拗地在他们的家乡、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或紧张或放松地生龙活虎着。这是一些永远走出了西部或者暂时走出了西部的西部人,是一些漂泊的英华,带着无边苍茫的山河背景和大莽原的熏陶,心急意切地登上了人生的另一个平台。正像事实所呈现的那样,他们在悄无声息中把当年的“全国支援大西北”轻而易举地变成了近二十年的“西部支援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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