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牡丹好么白牡丹好,
…… ……
母亲改嫁的那天,福生子立在石羊河北岸的沙原上,把自己唱得泪如泉涌。到处都是酸楚的风。他发现风把他的声音吹向了一座黄灿灿的草坯房。一个姑娘走出来,拿眼睃着他说:“你是个‘花儿’手吗?你唱得不罢你怎么了?”他不回答,以后永远也不回答,只是唱。他把那姑娘唱到了自己怀里,生儿育女。
一晃眼就是胡子拉碴。当几间平塌塌的草坯房变成了一些砖瓦建筑,沙原上的小村落变成了一座小乡镇时,福生子唱出了平生最后一次“红牡丹好么白牡丹好”的“花儿”。然后就是哑默,就迎来了受难的日子——他狗熊一样趴在地上,脖子上吊了一块死沉死沉的钢板,上面用锅墨子写着:大流氓、大嫖客、大反动。有人用麻绳在前面牵着他,有人用红柳棍从后面赶着他,天天游街,一游就是半个月。他眼睛瞪着地面,熟悉了小镇街道上所有的公蚂蚁和母蚂蚁。他尽量不压死它们。
镇外的石羊河哗啦一阵响。有人跑来冲他喊道:“你媳妇自绝于人民啦。”福生子一听就瘫倒在了地上,可能还是压死了几只蚂蚁。他知道,媳妇实在交代不出他那个“外头的”,受不了逼供,只好到阴间里图清净去了。他再也没有娶女人,自己拉扯着儿子,让他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学。
“爸,听说你是个‘花儿’手。”福生子摇头。“爸,你唱一个。”他还是摇头,木呆呆地盯着电视:音乐,歌手,声嘶力竭。福生子想:“看把他挣的,屁都快淌出来了,还没有我唱得好哩。”他走到外面去,走到了石羊河的沙滩上。天蓝得什么也没有,大水的涛声撑大着空间,原野奢侈地遥远着。沙滩上到处都是脚印,但看不到一个人。福生子蹲下,掬起河水,喝了一口,又站起,一张嘴就猛亮地唱起来:
家花儿好么野花儿好,
好不过,佛前的绣球;
外头的好么家里的好,
好不过,个家的对头(自己的媳妇)。
儿子悄悄地立在父亲身后。他知道父亲是想念母亲了,突然就冷峻起来,鼻子一酸,无声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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