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会说，老愚真初级啊，人家真正等的是包装盒里的人民币。这我懂。送礼要送值钱的，交情浅的，只能送容易兑现的礼物。有个常年进行资本运作的朋友，他看中了一千五百元一枚的金质像章，甩手买了一大包，给相关各级小鬼送去，至于手握实权的官员，早一家人似的亲了，直接送信封。
一个做企业的老同学说，收礼的官员贼精，找他们办事，人家会拉开抽屉，让你往里面搁信封。等信封放进去，大拇指和食指那么轻轻一捏，就知道多少，随之态度便写在脸上，心花怒放抑或失望轻蔑。“我最怕的就是那两个指头，好像捏在我的心上。”
法国作家亨利·肖在游历厄瓜多尔时有一个发现，该国是一个“闻所未闻好客”的国家，“在旅行的时候，厄瓜多尔人请全船的人喝酒”，一个富豪因为乐善好施竟然破了产——“没有一个人从他家中出来的时候与进去的时候是一样的。”他甚至感慨：“一个乐善好施的人，随着他不断施舍，会在他身上形成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幸福感。”
对中国人而言，施舍却是个问题。我曾目睹过一场豪华“施舍”。一个亢进的书商，在歌厅唱完歌，临走前给一堆三陪小姐发小费，一人一张百元大钞，小姐们接过去只一瞟便乐不自禁，围着书商又啃又摸，“老公老公”莺声燕语个不休，书商感到了比施舍更大的快乐。第二天，当他发现自己错把百元美钞当民币发出去后，便使劲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啦，美元与人民币的比率是十三比一。真正做到不计后果的施舍可不容易啊。
作家冉平在长篇小说《蒙古往事》里写道，铁木真正式立国称汗，当众宣布了八十七位功臣的名单，妻子提醒他缺了功臣博儿术。此时，博儿术正在给妻子讲一个笑话。从前有一只头羊，带领羊群去找草吃。“出发前主人叮嘱它说，走的时候一百只，回来的时候也要一百只，你要数好。等羊群吃饱了，头羊把它们数了一遍，无论分开数，还是加在一起，永远是九十九只羊。回来后它就说，请主人把我杀了吧，我把你的羊丢了一只。主人说丢的那只羊就是你自己啊，你忘了，做头羊的也是羊。”这时成吉思汗进来了，“我把该分封的都分封完了，可是我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人，因为他离我太近，如同眼睛看不到鼻子，亲爱的博儿术，我把你给忘啦。”这样，“头羊”博儿术终于进了功臣簿。
与乐善好施的传奇相比，勒索好像才是人的本性。中秋节前夕，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又停水了，主管行政的张姐说：“这是拿咱们，等着给他们送礼送钱呢。”
2010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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