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里幸福的温度

    尘世里幸福的温度：读者优秀作者十年珍藏版 第十七章（1）

    父亲的陀螺 / 英涛

    2007年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父亲病了，我们把他送到医院，原以为这次生病也像以前那样，在医院住几天，他又能够生龙活虎的站在我们的面前，谁知道医生却对我们说，你们还是让他回家吧，在这里治疗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父亲的大脑里面有一个瘤，压迫了脑部神经，对八十七岁的老人开刀是谁也不敢做的决定，我们只能带他回家。

    回到家，除了在床铺上躺着，就是在椅子上坐着，这让一生忙碌的父亲接受不了，他多次想到自杀，几次寻找绳子，寻找刀具都被我们及时发现后抢走了，后来在他的房间里面我们不敢放任何的利器和绳子。我们唯一能够劝他的就是想开一些，生死由命，阎罗王没有在生死簿上勾你的名字，谁也没有权利选择消亡。可是父亲却流泪，他说我这样没用，还留在世界上做什么。

    父亲没有读过书，也不懂得什么大的道理，他唯一懂得的就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一个人在世界上没有了一点用处，那么给予这个世界的就是拖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日子就是对自己孩子最大的拖累，可是他却不知道有时候这种拖累也是一种生活，没有这种拖累他的孩子们的心也会空落落的。

    父亲这一生共养了七个孩子，五男二女，为了这七个孩子，他的斧头不知道钝了多少把，为了这七个孩子，他不知没日没夜的打了多少家具，建了多少栋房子，当七个孩子大了，结婚生了小孩，他也老了，再也抡不起他的斧头，可是放下斧头，他却恋上了土地，谁也弄不明白，一生没有跟土地打过交道的父亲怎么能够把菜种得那么好，难隔两天，他就有一担菜挑到街市上去卖。

    这样种地卖菜的日子一直到他八十过生日的时候才结束，因为在生日宴上，所有的儿女都劝他不要再种菜卖菜了，并且把他的土地瓜分了。没有了地，他也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他开始变得不爱说话，除了在电视机面前一边看一边打瞌睡，唯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拔草，家里周围小路上的草都被他拔得干干净净。

    现在连草也拔不了，父亲经常面对我们的一句话就是：“我怎么还不死呢？”每每听到他的这句话，我就无言，内心一阵痛，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他。

    忽然有一天，我儿子从学校回来，跟我闹着要木陀螺，我随口对他说我不会做，你找你爷爷去，你爷爷是木匠，他会做。儿子真的跑到父亲的房里让父亲做，父亲一刹那间两眼发亮，竟然对儿子笑着说：“好，等爷爷好了，我就帮你做。”

    儿子竟然记住了父亲的话，每天从学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父亲的房间里问父亲好了没有，并且问父亲做的木陀螺转得好不好，每每这时，父亲就高声对儿子说：“你问你爹去，他小时候转的木陀螺好不好。”儿子问我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呵斥他的不懂事，而是每一次都说爷爷做陀螺的确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