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学着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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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学着心疼你:青年文摘优秀作者十年珍藏版 第十五章(1)(2/2)

    当然,我要说的并不仅仅是那些高杆的草本植物。占据记忆的还有那些低矮杂草。如果不被我们当成猪草割掉,这些杂草可能也会长到一尺高或者更高一些。但是它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在鲜嫩的时候就被我们割断、煮熟,然后成为猪的食物,经过一系列的生理过程,再次回到泥土中,滋养着蔬菜以及蔬菜边缘的新的青草。

    很多次,我坐在田埂上,确切的说,是坐在田埂上的青草之上,一言不发。周边的青草柔软而细密,那个时候的乡村,安静,轻柔,充满诗意。当然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诗意是个什么东西,我只是干活累了,偷懒了,于是随意地将交给青草。就像更小的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或出于游戏的需要,深入到大片大片的青草中央、青草气息的内部。是的,我没有说错,是进入青草气息的内部。由于我们的进入,一棵青草倒在地上,更多的青草歪斜在那里。于是,随着浆液从折断的地方涌出,青草的芳香更加真切。

    我现在在说的是那些曾经与我的童年息息相关的青草,例如青蒿,例如白茅,例如那些学名叫加拿大蓬的野茼蒿。事实上,在我的乡村里面,它们有着另外的名称。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与一批又一批生活在农村的孩子日常游戏息息相关,与农村生活的日常所见息息相关。印象中,这些青草曾经退却,曾经在割猪草、打牛草、扯鱼草、挖药草的村民面前一次次缩起脖子,曾经在开荒种地、修路过往、取土制砖的村民面前一次次让出地盘。先是一些被用作药材的植物隐匿起来,然后是更多常见的野草不见了踪影。然而故事的叙述很快发生了悖谬,那些一度消失的野草重新出现在某个角落,就像那些一度消失的野生动物重新出现在屋后的树林。为什么这些野生的动植物在环境破坏后几乎快要在村民的记忆中湮没时突然重新出现在山村呢?我一直没有弄明白这其中的原因。我只看到,随着父辈们老去,一些土地开始荒芜,一些曾经的小路也被废弃,于是,杂草重新开始疯狂地在这些地方蔓延。新修的房屋和水泥路覆盖了很多青草,但是更多地青草在房屋前后道路两旁生长。这个过程也可以表述为:杂草一度在水泥面前低下头颅,之后又迅速在水泥之外的另一个地方疯长。

    也许,我们本来就应该让荒野更荒。更重要的是,要把本来属于荒野的地盘,还给它们。于是,当我再一次回到童年的时候,重新看到了青蒿、加拿大蓬,以及其他更多的杂草。它们所蔓延的地盘被我的侄辈们作为天然的游戏场所——多年以后的今天,缺乏玩具的童年生活依旧在山村坚守。

    我也不得不佩服那些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的青草的坚守。就像前段时间路过某个工业园区,围墙之内大片大片的空地,已经被野草占据,多年生的灌木已经超过人高,而一些藤蔓植物则缠绕着它们。更多的,当然还是我熟悉的青蒿、白茅与加拿大蓬。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和我的青草们都得感谢这些“工业项目”。本来这片被圈起来的土地最初当然是青草凄迷的荒凉,但是后来已经被粮食占据,野草不可能赢得与水稻争夺地盘的战争。现在工业项目很轻松地打败了水稻,然后将土地交还给了野草。世界绕了一个大圈,然后又回到原地。这个过程中,有一些东西再也找不到。就像最初我坐在乡下房子前嗅着青草的气息然后想写一些诗意的文字,但是当我停下来看着自己写下的这段文字,却发现已经在荒野中迷失,最初想要说的那些话,怎么也找不到,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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