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见了我吗(3)
我可能永远只是阅读者,如果没有遇见那老人。
天气不错的早晨,老人会拄着拐杖走进阅览室,步子从容而小心,仿佛在趟一条湍急的河,佝偻的背如小山,似乎有太多沉重的日子踏了过去。
他习惯坐在离我不远的靠窗位置,就像当年的朗读者。但他的视力似乎很糟,总捧起书,贴面而读。这大概是迷恋的最高境界:肌肤相亲。
季节本应无声地轮回。
某天,他座位上方的灯熄灭了。欲雪天气,室内光线昏暗,没有灯光根本不能阅读。可他依旧挪着步子走向那位置,坐在阴影下,翻开书本。
第二天,灯仍旧黑着。他从我旁边经过,不小心碰掉了书桌边缘的稿纸,薄而大的白纸躺在他脚边,可他还是循着往常的路线走向座位。
我拾起稿纸,上面有一双浅浅的脚印。不远处,他贴着书本,亲吻般“阅读”。
——原来,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一周后,灯修好了。新换的灯管格外亮,可这光亮与黑暗中的老人有什么关系呢?那天,多年没有下雪的南方城市也迎来了罕见的大雪。我想,他今天应该不会来了,便凭着印象,去寻他近日“阅读”的书。
在书架深处,我找到了那淡橘色的书本,上面竟写着:
追寻逝去的时光
苦苦找寻的《追忆似水年华》的另一个译本,竟一直被他捧在手中!
在靠窗位置,我翻开书本。
熟悉的情节以陌生的方式编织,记忆中的声音纷至沓来。
“可他呢,一个在沉默和黑暗中的人,能拥有什么?”我心思一动,“为什么不做他的朗读者,用缤纷的嗓音为他朗读?”
可这决心在大雪之下,一藏便是一季。
再见他,竟是在图书馆的告示栏上。
粗黑的“讣告”二字下,是他的脸。寥寥数语,写尽生平。空洞的句号在最后,仿佛囹圄,隔绝了一生。
原来他就是声誉极佳却行事低调的老馆长。
我这才懂得,老人黑暗中的执著。
图书管理员发觉了我的失神,叹息道:“老人学问好,为人正直,参加过革命,几次下牢,好不容易出狱眼睛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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