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千总出了何府,回到家便闷头钻进卧房,像盗匪进了屋似的,胡乱翻找了一会儿,没一会儿屋子里就一团乱。他换了一身衣裳,翻出一件厚实的皮毛大衣,又随便抓了一些值钱的细软。
接着他进了厨房,将米面做的食物,不管是饼、还是馒头,一股脑儿倒进包裹。然后他直奔马厩,跳了一匹肥马,急急忙忙地走了。
王千总的动作非常利索,回家到出门,估计花了不到一炷香工夫。
最近大宁城的文武官员人心惶惶,不过没人出面布置局面、城池更没有理由戒严,于是城门的光景与往常一样。大白天出城还是很简单的,何况王千总是个官。
王千总出城后,循着结冰的老哈河就往北跑,骑马跑。
大宁城的城楼渐行渐远,慢慢看不到了。
原来的大宁都司管辖的地盘上,到处都是山,不过大宁城附近倒是有一大片平坦的地方。王千总出城没多久,看着周围开阔的雪地,只见天寒地冻不见人烟。寂寥的景象,此时倒让他松了一口气,先前的紧张心境,也放松了不少。
马蹄踏在雪地里,发出急促而特别的声响。
“砰!”坐骑忽然撞到了声音,接着马儿一声嘶鸣,王千总便觉身体一轻,然后耳边一声巨响,身体重重地摔在了雪地里、心头一阵七荤八素。
他挣扎着,立刻拼命爬起来,不顾疼痛一撅一拐地奋力返身冲向摔倒的马匹。
这时路边两侧、银装素裹的林子里,各走出了几个拿着兵器的汉子,弓弦绷|紧的“嘎吱”声随之而来,数人用弓箭对准了王千总。
一个声音道:“王千总别折腾了,俺们的绳子靠着树干,你那坐骑腿折啦。”
无疑这句话很有道理。王千总稍稍冷静了一点,步子也慢下来,转头问道:“你们是谁?凭啥害俺……”
没有人回答他,但王千总马上住嘴了。他转头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便是昨夜与他见面的蒙古人。
那蒙古人被五花大绑着,也正无言地望着王千总。俩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王千总既无法再逃跑,也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站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拿着兵器的汉子们合拢过来。
路边刚才说话的汉子道:“弟兄们辛苦,这冰天雪地的,回城。”
众人应道:“得令!”
王千总听他们说话,明白这些人全是军中的人。刚才那汉子又说了一声:“老二,俺知道你成天琢磨着衣帽巷那娘们。得,这回有望头了。”
几个人一阵哄笑,扭头去看那“老二”。那个被称作老二的人,却戴着斗笠埋着头,没有回应,似乎生怕被人瞧见了脸似的、有点鬼鬼祟祟。
王千总直觉,那厮与今日的事有关。但王千总已经失去了探究的兴致,因为他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次日京师来的大军进城,步骑不断列队通过城门,没有任何波澜。除了围观的百姓,前来迎接的官吏稀稀拉拉,不成规矩,好像没人安排迎接的典礼。
大宁城的守将何浩,今日压根就没出家门,自然也没有理会礼数。
没一会儿,家奴就掀开帘子进来了。家奴看到何浩时,顿时一愣。此时何浩身穿大红色官袍、头戴乌纱,衣冠十分整齐,正端坐在中堂的椅子上。官印也规整地放在一块绸帕上。
“老、老爷。”家奴不太利索地说道,“锦衣卫的人上门哩,小人们不敢阻拦,已进了院子。”
何浩点了一下头:“下去罢。”
家奴弯腰一拜,又看了他一眼,退出了中堂。
没一会儿,果然一群披甲执锐的汉子便冲进了中堂,接着进来了个武将。那武将看了何浩一眼,说道:“瞧着何将军心知肚明,不用多费口舌了,走罢。”
两个军士拿着铁链走了上去,刚才那武将又抬手道:“不用了,请何将军到中军行辕。咱们还有不少事儿要问何将军,能好好说,最好不过。”
军士拜道:“是。”
何浩拿起官印,站起来走到门口。他跨步到门外,左右转头观望了院子里的雪景,仰头颓然地叹息了一声。
大宁城的雪,今日下得特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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