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2)
男说:“月色溶溶夜,花荫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女和:“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 应怜长叹人。”
琴声叮咚,高山流水。
男的直言不讳:“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女的婉转含蓄:“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那时候山西污染小,空气中悬浮颗粒少,那一夜蒲州郊野的月亮太亮,夜太安静,满院的花又太香,不远处黄河呢喃的水流、老夫人打坐敲击的木鱼声,全都四平八稳得足以鼓励春天所有的胆大妄为。后人推脱说,都是月亮惹的祸。在中唐的那夜,这个理由大体也成立。于是千年前那个,一段两情缱绻的好事不可避免地,不敢避免地,不忍避免地,不该避免地,不能够避免地,成了。
那一夜,兰闺中的小姐像寂寞的花,以赴汤蹈火的决绝,以准备了好多个春天的急迫,毫无保留地绽放在西厢房里。
天蒙蒙亮,小姐——这时候应该是他的娇娘了,偎依身旁,应该是云鬓纷乱吧,绣枕上散落着玉簪,香腮上一抹桃红。
书生在黎明的清寒里,望见墙上的宝剑、案上的书箱,记起高堂的期盼、胸中的抱负,他还得继续西行长安,参加高考,争取进入大唐王朝公务员序列。如果就此贪恋软玉温香,沉迷两情缱绻,消解了仕途功名的理想,时间一长,说不定小姐也会嫌他没出息的。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这是昆曲《西厢记?长亭》中崔莺莺的唱词。
分别从一开始就是不可避免的。古代中国太多的景物建筑,都是为分离预备的:古道亭台、铁牛浮桥、江边渡口、孤帆远影……戏文中每每这样念白:啊,娘子……啊,相公……
一咏三叹,心碎缠绵。
送的人一送再送,直送到十里长亭,泪语哽咽,执手无言,捧一杯温热的酒,道一声珍重,说妾身从此只为君,苟富贵,勿忘我。这样不停地回头,挥手,到青山遮断视线,泪水迷乱双眼,古道旁送别的人儿,还久久地挥动着香帕,不走,不走,怕回去了只有消沉的寺,空空的房,仿佛一切未曾发生,和往夕一样,又是春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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