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沧海欲成尘,王母花前别众真”,这是女仙戚逍遥云中留语;“九天日月移朝暮,万里山川换古今”,这是丑仙马湘山巅所题;吕洞宾先生抚须而吟:“三千里外无家客,七百年来云水身”;韩湘子笛中留音:“他时定是飞升去,冲破秋空一点青”;蓝采和拍板踏歌:“红颜三春树,流年一掷梭”……
乘云车,驾白鹿,食碧藕,饮琼浆,这些诗句带给我们的是一个纯洁美好的神仙世界,就算是我们只能仰望羡慕,就算是这些全是我们心中的幻象,然而,请允许我们保留一点精神寄托,来安慰自我吧。
有趣的是,《全唐诗》中的不少神仙诗,尤其是女仙的诗,充满了人情味。她们和人间的书生相酬相和,以诗传情,风韵十足。位列紫极,尊贵无比的上元夫人、后土夫人,以及织女、许飞琼等女仙,都和人间的书生或美少年有着情爱因缘。上元夫人留诗道:“为爱君心能洁白,愿操箕帚奉屏帏。”织女也说:“佳期情在此,只是断人肠。”这其中没有半点冷傲高贵的“神仙性格”,简直就如同凡间女子的温婉口吻。
古壁生凝尘,羁魂梦中语。《全唐诗》中的鬼一点也不像《盗墓笔记》《鬼吹灯》等书中的“粽子”(会尸变的僵尸)那样吓人和恶心。这些吟诗的鬼,影子中透着凄凉和落寞:南北朝时的一代豪雄慕容垂化身为黄衣鬼立于坟上对唐太宗说:“我昔胜君昔,君今胜我今。荣华各异代,何用苦追寻”,透着英雄末路的感叹。旅途中病死于襄阳的举子,化身为鬼,惆怅地对路人叹道:“荒村无人作寒食,殡宫空对棠梨花”,有着才子不遇的悲伤。同样,晚唐时不得意郁郁而亡的诗人邵谒,阴魂不散,托巫觇之手写道:“惆怅不堪回首望,隔溪遥见旧书堂。”
有道是“鬼是女的厉”,长发的贞子远比生化危机中的怪物更阴煞瘆人。相比之下,女鬼的诗更加幽怨。被人冤杀的郑琼罗的鬼魂远逐千里,哀怨道:“春生万物妾不生,更恨香魂不相遇。”孔氏因怜念自己的五个孩子被后母欺负,从坟冢中出来抚慰孩子,叹道:“死生今有隔,相见永无因。”而驿楼上那个幽然而来,沓然而去的湘中女子诗中更透出纠缠无尽的凄楚情怨:“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此外,还有灯魅、花精、獭怪、狐妖等,无不吟出荒烟蔓草间的冷隽和诡秘。
“姑妄言之姑听之,瓜棚豆架雨如丝。”如果将上面所写的这些神仙鬼怪的诗全都信以为真,则不免太过呆笨了。神鬼之说,实为虚妄。然而,据此将《全唐诗》尾卷的这些诗句打入冷宫,束之高阁,任其尘封虫蠹,也是很可惜的一件事情。
现在不少人都喜欢收藏古董,古董之所以可贵,并非是它现在的使用价值,而是它上面所凝聚着的厚重历史痕迹。正因如此,才像谜一样吸引着我们去探究和品味,让我们如痴如迷。《全唐诗》中的这些仙鬼之诗,当然说不上能如李白、杜甫等人的诗作那样字字珠玑,在艺术上炉火纯青,但其中同样也寞沉淀了唐代的历史和文化。
武侠故事或者悬疑小说中,常有这样一种情节:在幽深晦暗的地道中,突然打开一座神秘诡异的暗室,其中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样的事情让人既紧张又兴奋。翻开《全唐诗》尾卷中的这些神鬼仙道的诗篇,我就有一种这样的感觉。
神秘而旷邃的境界,可以包笼天地、役使造化、驱遣幽明,这是唐代的先人给我们留下来的诗句密码,它经历了千年的时光,依然沉默在《全唐诗》的暗黄书页中。让我们秉起烛光,照亮其中的斑斓瑰丽、幽冷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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