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

    科诨第五（2）

    ○重关系

    【原文】

    科诨二字，不止为花面而设，通场脚色皆不可少。生旦有生旦之科诨，外末有外末之科诨，净丑之科诨则其分内事也。然为净丑之科诨易，为生旦外末之科诨难。雅中带俗，又于俗中见雅；活处寓板，即于板处证活。此等虽难，犹是词客优为之事。所难者，要有关系。关系维何？曰：于嘻笑灰谐之处，包含绝大文章；使忠孝节义之心，得此愈显。如老莱子之舞斑衣①，简雍②之说淫具，东方朔③之笑彭祖面长，此皆古人中之善于插科打诨者也。作传奇者，苟能取法于此，是科诨非科诨，乃引人入道之方便法门耳。

    【注释】

    ①老莱子之舞斑衣：《列女传》：“老莱子孝养二亲，行年七十，婴儿自娱，著五色彩衣。尝取浆上堂，跌仆，因卧地为小儿啼。”“彩衣娱亲”后被奉为孝养父母的典范。

    ②简雍：三国时蜀涿郡人，字宪和，初为从事中郎，后拜昭德将军。性傲跌宕，滑稽善讽。所说事见下节。

    ③东方朔：汉武帝时弄臣，字曼倩，官至太中大夫，以诙谐滑稽著称。共笑彭祖事见下节。

    【译文】

    “科诨”这两个字，不只是为花脸准备的，剧中的所有角色都不能少。生、旦有生、旦的科诨，外、末有外、末的科诨，净、丑的插科打诨则是他们分内的事情。但给净角、丑角设插科打诨很容易，给生、旦、外、末设插科打诨就很困难。给生、旦、外、末设的插科打诨，要在雅中带点俗，又要在俗中见雅；要在灵活的地方包含一点死板，又要在死板中表现出灵活。虽然这样做很难，但仍然是写剧本的人应该努力去做的事情。难就难在要有“关系”。“关系”是什么呢？是在嬉笑诙谐的地方包含有深刻的含义，使忠孝节义的思想，通过这样写更能显露出来。就像老莱子身穿五彩衣跳舞，简雍谈论淫具，东方朔嘲笑彭祖的脸长一样，他们都是古人中善于插科打诨的人。写戏曲的人如果能在这个地方加以学习，那么插科打诨就不只是插科打诨，而是引导人们走上正道的简便方法。

    ○贵自然

    【原文】

    科诨虽不可少，然非有意为之。如必欲于某折之中，某科诨一段，或预设某科诨一段，某折之中，则是觅妓追欢，寻人卖笑，其为笑也不真，其为乐也亦甚苦矣。妙在水到渠成，天机自露。“我本无心说笑话，谁知笑话逼人来”，斯为科诨之妙境耳。如前所云简雍说淫具，东方朔笑彭祖。即取二事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