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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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律第三(6)
    音律第三(6)

    作诗和写曲词是一个道理,在沈休文《诗韵》出现以前,大同小异的声韵,有时可以写进一首诗里;既然有了这本书,那么即使是《诗经》的作者重新创作,也应当遵循里面关于写诗用韵的规定。诗仙李白、诗圣杜甫,他们的才华难道在沈休文之下吗?也没听说他们因为才思飞扬而不遵守韵律,何况其他的人呢?假如这儿现在有一首诗,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每个字用得都让人惊叹,但这首诗却一东、二东两韵并押,或者三江、七阳两韵混用,我知道考官必然会把他们刷掉,难道会因为他们有才气、语句美妙,就把他们破格录取吗?写曲词要遵守的规范,只在曲谱、韵律这两个地方。符合曲谱、符合音韵,才可以谈到才华,否则,即使才高八斗、才富五车也不行,虽然多又有什么用?

    ○凛遵曲谱

    【原文】

    曲谱者,填词之粉本,犹妇人刺绣之花样也,描一朵,刺一朵,画一叶,绣一叶,拙者不可稍减,巧者亦不能略增。然花样无定式,尽可日异月新,曲谱则愈旧愈佳,稍稍趋新,则以毫厘之差而成千里之谬。

    情事新奇百出,文章变化无穷,总不出谱内刊成之定格。是束缚文人而使有才不得自展者,曲谱是也;私厚词人而使有才得以独展者,亦曲谱是也。使曲无定谱,亦可日异月新,则凡属淹通文艺者,皆可填词,何元人、我辈之足重哉?“依样画葫芦”一语,竟似为填词而发。妙在依样之中,别出好歹,稍有一线之出入,则葫芦体样不圆,非近于方,则类乎扁矣。葫芦岂易画者哉!明朝三百年,善画葫芦者,止有汤临川一人,而犹有病其声韵偶乖,字句多寡之不合者。甚矣,画葫芦之难,而一定之成样不可擅改也。

    曲谱无新,曲牌名有新。盖词人好奇嗜巧,而又不得展其伎俩,无可奈何,故以二曲三曲合为一曲,熔铸成名,如《金索挂梧桐》、《倾杯赏芙蓉》、《倚马待风云》之类是也。此皆老于词学、文人善歌者能之,不则上调不接下调,徒受歌者揶揄。然音调虽协,亦须文理贯通,始可串离使合。

    如《金络索》、《梧桐树》是两曲,串为一曲,而名曰《金索挂梧桐》,以金索挂树,是情理所有之事也。《倾杯序》、《玉芙蓉》是两曲,串为一曲,而名曰《倾杯赏芙蓉》,倾杯酒而赏芙蓉,虽系捏成,犹口头语也。《驻马听》、《一江风》、《驻云飞》是三曲,串为一曲,而名曰《倚马待风云》,倚马而待风云之会,此语即入诗文中,亦自成句。凡此皆系有伦有脊之言,虽巧而不厌其巧。竟有只顾串合,不询文义之通塞,事理之有无,生扭数字作曲名者,殊失顾名思义之体,反不若前人不列名目,只以“犯”字加之。如本曲《江儿水》而串入娥曲,则曰《二犯江儿水》;本曲《集贤宾》而串入瑞曲,则曰《三犯集贤宾》。又有以“摊破”二字概之者,如本曲《簇御林》、本曲《地锦花》而串入别曲,则曰《摊破簇御林》、《摊破地锦花》之类,何等浑然,何等藏拙。更有以十数曲串为一曲而标以总名,如《六犯清音》、《七贤过关》、《九回肠》、《十二峰》之类,更觉浑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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