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动人的书信

    弗吉尼亚?伍尔夫致罗伯特?塞西尔女士

    弗吉尼亚?伍尔夫(1882—1941)，英国小说家、评论家，也是一位女权主义者。她主张淡化情节、运用内心独白和意识流手法写作。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伍尔夫是伦敦文学界的一个象征。她的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海浪》《黛洛维夫人》《到灯塔去》《幕与幕之间》等和评论集数种。伍尔夫被看做是引导现代主义潮流的先锋，人们甚至认为她革新了英语本身，有人在一篇评论里说她将英语“朝着光明的方向推进了一小步”。她在小说中尝试运用意识流的写作方法，试图描写人们心底的潜意识。她在文学上的成就和创造至今仍有很大影响。

    亲爱的奈莉：

    我早就想为你的来信而向你表示感谢，它是我收到的第一封对我的文学作品发表看法的信，因此我非常高兴！你想不到作家是一种何等爱慕虚荣的动物——不过妮莎会告诉你的。我想艺术家不会像作家那样强烈地受到虚荣的诱惑，因为，所有他或她的创作都是公开进行的，因此总是遭受到批评；然而，可怜的作家们遭遇的就是另外一种情形了，他们把自己的思想都藏匿在大脑黑暗的角落里，当这些思想被印刷成文字的时候，他们看上去是那样的颤抖、战战兢兢。因此，对于作家来说，有人喜欢他的作品就是一种很大的鼓舞。这并非说评论文章值得赞扬，我想，写评论肯定是一件十分乏味的事。我憎恨对人妄加批评的态度，因为我知道自己一直在说些骗人的空话。扪心自问，如果我自己都做不好，我又有什么权利来断定何谓好坏！

    请你仔细思考一下某个需要人们去写的严肃题材，并在我们下次会面的时候告诉我。现在我是一个四处求职的人——即寻找一个恢弘庞大，能让我奉献生命中十年时间的好题材。我曾经请教过一个这方面的专家，他建议我选择某种历史题材，并且说：“你到70岁时就可以着手把它写在纸上。”可是，说实话，我不敢保证自己到70岁时身体还非常健康，能把它写在纸上，但对于历史这样的题材来说，他似乎并没有考虑到这样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

    在伦敦的大雾里待了10天之后，我们已于昨天抵达这里。你看，我是多么细致地告诉你这个都市的情况的：你每时每刻都得撑着阳伞去采玫瑰花或散步！在这里，我们第一次看见了太阳——至少是太阳的余晖，因为此刻太阳刚刚落山。然而，今天早上，太阳顺利升起来了，阳光明媚。这真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地方。如果你还想建造一座小别墅，那就建在这里吧。这里，山毛榉枝条几乎挤进我们的前门——至少艾德里安说他在起居室里就能闻到它们的气味，而且，只要你呼唤一声，森林猎场上的矮种马就会来到你的身边——托比昨晚在月光下看见一头奶牛在野地里追逐一只狐狸。今天早上，我不知道那只狐狸是否与此事有关，他剃去了唇上的小胡子——希望看上去更像一名律师。我和妮莎各租了一辆自行车。今天下午，我车子的前轮爆了，啪的一声，像枪声一样，轮胎的一侧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你或许并不特别想收到我的信，然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你写了这么长的一封信。这里没有书籍，所以我一见到笔墨，就情不自禁地写个不停，就像有人一见到杜松子酒就会痛饮一番那样。

    爱你的艾?维?斯

    1904年1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