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将开水烧开了两壶,均喝完了。学生走后,鲁迅连忙展开稿纸写信,谁知道,刚写下广平兄三个字,电灯突然熄灭。紧接着校园里一片吵闹声,鲁迅探头出来,才知道原来是隔壁礼堂的电线老化,失了火。校役们提着水桶不敢入内,在门口用鲁迅袒懂的话大声吵嚷,而校警不停地吹着哨子,学生们都跑出教室来看个究竟。一直折腾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请来了物理系的老师。一个年纪已经不轻的教授钻入礼堂,关了关闸,然后校役们进去扑灭了火,才算完事。不过,因为是夜晚,电路不容易修理,电自然是停断了的,点一支洋烛,却被风吹得东西乱晃,有一只窗子是破了玻璃的,无论如何也挡不住那风。
信没有办法写了,便只好找林语堂去聊天,告知林语堂自己的决定:以本学期为止,即须他去。
到广州后,自然想和许广平朝夕相处。鲁迅在《两地书?八五》中写到了自己的决心:“至于我呢,仍然决计于本学期末离开这里而往广州中大,教半年书看看再说。一则换换空气,二则看看风景,三则……。”三则略去了,看到这六个点点,阅读者便会被鲁迅的孩子气逗笑,三则什么呢,空气换了,风景也变了,都好起了,只好“我可以爱”了。
对于许广平,鲁迅还是建议她教几点钟书好。“我觉得教书与办别事实在不能并行,即使没有风潮,也往往顾此失彼,不知你此后可有教书之处(国文之类),有则可以教几点钟,不必多,每日匀出三四点钟来看书,也算预备,也算是自己的享乐,就好了;暂时也算是一种职业。你大约世故没有我这么深,所以思想虽较简单,却也较为明快,研究一种东西,不会困难的,不过那粗心要纠正。还有一个吃亏之处是不能看别国书,我想较毋利的是来学日本文,从明起我当勒令学习,反抗就打手心。”
打手心实在是一件亲昵且的词句,然而,在鲁迅和许广平,实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形居多吧。
在这封信里,鲁迅还很高兴地穿上了许广平亲手织的毛背心(毛衣小半臂),并在信里说“很暖,我看这样就可以过冬,无需棉袍了”。这实在是一种由衷的喜悦,至于许广平帮助他刻下的那枚“鲁迅”的金石章呢,则一定要到上海买印泥才舍得用。这种种甜蜜,皆如盛开在春天的誓言一般,有花朵有蓓蕾,有手舞足蹈也有安静暖和。
“计算起来,我在此至多也只有两个月了,其间编编讲义,烧烧开水,也容易混过去。厨子的菜又变为不能吃了,现在是单买饭,伏园自己做一点汤,且吃罐头。他十五左右当去。我是什么菜也不会做的,那时只好仍包菜,但好在其时离放学已只四十多天了。”
孙伏园会炒火腿,但并不好吃,这仿佛是鲁迅在致章廷谦的信中提及的,不过好在,有了一个巨大的希望:马上就可以到广州了。仿佛到了广州这一切都会有大的改变,这种希望暗含了对许广平的依赖。看来,鲁迅先生打完了手心,还不能停止,还要吃许广平煮的食物,自然,胰孙伏园同志做的菜好吃一些才行。
信多是交叉写的,这几天鲁迅的杂文集《坟》的封面图片已经由同乡的陶元庆画好,还有他想自己掏钱印刷的善书《玉历钞传》要章川岛找一个木版的图片,他看中了个无常的图片。还有呢,北京的报纸上报道北京女师大失火,原因是学生自己烧火做饭时不慎,但火势蔓延得很快,最后有两个学生被烧死了。学生的名字叫做杨立侃和廖敏。
信还没有写完,一个学生过来请他吃饭,饭后又谈论人生若干,直到九点钟了,才去方便了一下,继续写信。然而刚写了两行字,又来了客人,房间的门是对开的,打开门便看到鲁迅的一切,躲也躲不开。一封信,分作了三次才完成,一开始想要打手心的,到了最后,不远处的乡舍里的鸡都鸣叫了。在信的末尾,鲁迅说了自己的理想:“我想此后只要能以工作赚得生活费,不受意外的气,又有一点自己玩玩的余暇,就可以算是万分幸福了。”
好在,这愿望不算庞大,不久后,便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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