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写完这封信之后,第二天中午,刚吃过午饭便接到了鲁迅11月10日的信件,鲁迅的牢骚在这封信里很丰盛。不仅如此,性格变得也犹豫了。“我这几天忽而对于到广州教书的事,很有些踌躇了,恐怕情形会和在北京时相像。厦门当然难以久留,此外也无处可走,实在有些焦躁。”
鲁迅的焦躁很快传染给了许广平,读完鲁迅的信,许广平也感觉身体里有一股说不出的不安,在回信的时候,她写到了自己的这一点:“看见桌上有你十日寄来的一信,我一面欢喜,一面又仿佛觉着有了什么事体似的,拆开信一看,才知道是这样子。”
知道了什么样子呢,不过是鲁迅在上一封信里说了几个学生对他的欺骗,譬如李遇安(逢吉),他一开始写信向鲁迅求助,说在广州不认识人,鲁迅很热情地帮着他谋生计,谁知,李遇安到了广州之后便和创造社混到了一起,见到孙伏园也说一些吞吞吐吐的话来敷衍。当然,还有一个学生叫做黎锦明,大约曾经匿名写信骂过鲁迅,当然,后来又写了道歉信。他也和李遇安在一起。所有这些,都让鲁迅觉得充满了阴谋。
此时,许广平所在的学校因为学生们闹风潮已经停课了,校长也辞职了,整个学校只有许广平一个人在支撑,甚至还有人起哄让许广平做校长。许广平是坚决不做的,所以,学校只能瘫痪下来。许广平这几天正是清闲一些。她看到鲁迅的“焦躁”,很想分担一些,很是冲动。她在回信里写道:“亲爱的老师,你愿否我趁这闲空,到厦门一次,我们师生见见再说,看你这几天的心情,好像是非常孤独似的。还请你决定一下,就通知我。”
然而,这只是情意绵绵的关心和担忧。接下来则又开始批评鲁迅的情绪了。鲁迅在11月10日的书信里写到李遇安的虚伪,他在最近的《语丝》(第一百零一期)上看到了徐祖正的一篇《送南行的爱而君》,他一看,这文中的l正是李遇安,所以,欲加生气,觉得李遇安在信里求他帮助是多么虚伪。
徐祖正和鲁迅并没有矛盾,但因为,徐祖正和周作人走得近,所以,鲁迅便厌恶之。许广平接下来批评到的就有这一点。许广平在《两地书?七八》写道:“看了《送南行的爱而君》,情话缠绵,是作者的热情呢,还是笔下的善于道情呢,我虽然不知道,但因此想起你的弊病,是对有些人过于深恶痛绝,简直不愿同在一地呼吸,而对有些人又期望太殷,不惜赴汤蹈火,一旦觉得不副(符)所望,你便悲哀起来了。这原因是由于你太敏感,太热情,其实世界上你所深恶的和期望的,走到十字街头,还不是一样吗?而你硬要区别,或爱或憎,结果都是自己吃苦,这不能不说是小说家的取材失策。倘明白凡有小说材料,都是空中楼阁,自然心平气和了。我向来也有这样的傻气,因此很碰了钉子,后来有人劝我不要太‘认真’,我想一想,确是太认真了的过处……我好久有一番话,要和你见面商量,我觉得坦途在前,人又何必因了一点小障碍而不走路呢?”
太敏感,太热情,这的确是鲁迅的大弊病。热情的火总能把离得近一些的人燃烧了。许广平已经感受到了鲁迅身体里的那把火,是野火。这样的火也极容易烧伤自己。譬如,一旦觉得自己殷切希望的那个朋友让自己失望了,便会受很大的伤害。因而又转过来深恶痛绝,这种执著是一种寂寞的病态。
已经了解了鲁迅的许广平把了鲁迅的脉之后,又给他开出了药方:“至于你自己的将来,唉,那你还是照我上面所说罢,不要太认真。况且你敢说天下就没有一个人是你的永久的同道吗?有一个人,你就可以了,可以由一个人而推及二三以至无穷了,那你又何必悲哀呢?如果连一个人也‘出乎意表之外’……也许是真的么?总之,现在是还有一个人在劝你,希望你容纳这意思的。”
是啊,至少你还有我。“你有闷气,尽管仍向我发,但愿不要闷在心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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