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名家写景4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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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杂记(一)》黄裳(2/2)
    茶馆不少,北方南方的都有。外面都挂着“开堂”。粉蒸牛肉,在上海时常吃,是盛在蒸笼里端上来的。这里的粉蒸牛肉是装在月饼大小的小蒸笼里。这种小蒸笼一叠有几十只,高高的竖在锅里,从顶上冒着热气,像是几根烟筒。对这地道的粉蒸牛肉,还没有敢尝试,实在是怕被辣翻的原故。还有一样东西叫“金钩抄手”,翻成普通话即是“虾米馄饨”。本地人吃的时候,浅浅的碗里倒有半碗是红油,曾在旁边看过一下,有馀悸焉。

    鱼在这里是希物,虽然不至于像青海人,在筵席上端上摆样子的木鱼来,也差不多。像样点的饭馆,门口往往摆了一个木盆,里边是三寸左右的小鲫鱼,上边贴着“眼观手不动”的小纸条。香烛店十分兴盛,我颇欣赏那一对对的花烛,上面画了各种美丽的图案的,很想买两对回去,在晚上点起来写文章,应当别有风味。

    四川人的爱吃辣,实在也并不在湖南人之下。地摊上最多的是这种货色:大概总有四五样,我所能叫出来者,也仅是辣椒末,胡椒,豆瓣而已。韩康卖药在我想像中应当就是这么一种情形罢?至于前面所说的那个道人,似乎神气太凶了一点儿,韩康必不如是。虽然十竹斋笺谱上的韩公也是作道家装的。

    在一个“洋货摊”上我发现了久违了的“印度帽”。路过周口时,我们曾都买了一顶戴起来,大有印度诗哲泰戈尔的神情,一直到成都,还戴了在街上摆来摆去,现在却没有那种兴致了。

    回来时经过一条石板路,下面是突然落下去三四丈的水田。在这水田里边有一所房子,似乎是与人世隔绝的样子。我很喜欢这种办法,如果能置办了相当的食用品,笼居数月,大概颇有意思。纳兰容若词云:“偕隐足风流”,我是挺喜欢的。

    过去在画上看山市,总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自己从高高的街上,曲曲折折的走下江边去,经过一座座悬空的危楼,茶馆、酒店,在江边回头一望,又好像是在看画了。江边有一艘停在那里的木船,上面摆了几张木方桌,卖茶,不禁想起上海的“水上饭店”来,过江的摆渡上,坐满了人,船夫一手掌舵,一手摇橹,在急流的江水里摇去,江面大约有十几丈宽,船夫一个人摇着整个的筏子,他的那一副古铜色的脸,涂满了风霜的颜色的。眯了眼向前望着宽阔的江水。身体不停地作着前后的运动,真不禁使人感到他过的是怎样的一种寂寞的生活呢,他送了一船船的人口到温暖的家里去,他自己却好像永远在这烟波江上摇,摇。站在船头收渡钱的是他的小儿子,才五六岁罢,已经在帮忙作着种种的事情了。看他那赤着的脚,在船边上跑来

    跑去,再看看摇了橹的他的父亲,正是明显的两代的对照,一幅生活在水面上的人们的图画。

    风大了,把围巾吹到背后去,我站在这长江渡口船的船头,一个人站着,想着种种的事情,觉得生活的多变真是使人料不到的。一年前今天夜里,十点钟,从一家戏院门口,坐了一辆银色的车子离开了那个地方。一年后,变得跟水十分亲近了。几乎整日出没在这烟波江上。想想远离了的朋友,温暖的家,我默然,不说一句话。我近来老实得多,不愿意再说什么感伤的话了。

    未了我想告诉你一点“戏坛近事”这里又在上演《董小宛》了。在现在重看《董小宛》,应该是颇有意思的,三百年前的江南故事。似乎并不陈旧,吴梅村诗里的董白,《忆语》里边的小宛,飘零的身世,也正是那时的“乱世佳人”罢?

    三十二年一月九日,重庆九龙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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