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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 (六)(2/2)

    “那是好吃的广东莱,精致。但台北那辣辣的四川菜之外,我最难忘的是小吃。”

    “是些什么?快些介绍。”美德兴奋起来。

    思哲发现,只要不提晓净,他们都愉快自如,晓净仿佛是加在他们身上的魔咒。

    “很难—一讲出来,但我会带你们去吃,”真理说:

    “有些东西真的除了台湾之外,第二处吃不到。”

    “难以想象,至少说出个名称来啊:”樵之也叫。他又活泼、潇洒起来。

    “今天晚上,你们在酒店安顿好之后,我们来接你们,”思哲说:“离开台北十年,我也急于探探旧时足迹。”

    “恐怕你很难找得到路,要我这老台北领路。”真理笑。

    “我——将一直为各位服务,直到各位离开台北。”前座的司机突然说。

    “但是——我们并不需要。”思哲第一个叫,“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我的上司。”司机很有礼貌。

    “各位在台北的日子里,可以二十四小时用车。”

    “其实我们是台北人,”真理笑了,

    “有很多时候,在台北有车比没有车更麻烦。”

    “您说的是。”司机说:

    “这是我的传呼机号码,要用车时,请随时吩咐。”

    “好,谢谢你。”美德接过卡片。

    不到一小时,他们已到了青田街的家。思哲、真理下车,又搬下了行李,说好晚上六点钟去

    “圆山”接樵之兄妹。就在这时,有人打开大门。

    “嘶 怎么来得这么迟?”是晓净,她正似笑非笑的倚在门边,站在她背后的,是那看来忠心耿耿的司机

    ——她连司机都带来台北?!

    所有的人都意外,都说不出话;晓净先到台北,安排好一切已是奇事,她竟还找到思哲的家,先等在这儿,这个女孩子的本事不可谓不大。

    “还不进来?”晓净叫,仿佛是到了她自己的家。

    “教授已经等着了。”

    于是连樵之兄妹也下了车,进了门。思哲真是忍不住想,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被晓净摆布了?

    但是一没有细想的时间了,他着见阔别十年的父亲

    ……

    刹那间,父子两人竟是相视无言

    ——也许太久了,时间是否连亲情也会冲淡?

    不,当然不!或者只是短短的一阵子,当骤见的陌生过去,亲情又把他们连系起来。

    父亲拍拍他,再拍拍他

    ——什么话也没有说——但他已完全感觉到并了解父亲的话。

    “很好,很好。”父亲看看他又看看真理,不停的微笑。

    “大家都来了,当然很好啦!”晓净神采飞扬一她在得意于安排的杰作吧!

    ‘

    真理默默的把行李放回卧房,她是回家,她显得特别熟练与沉稳。

    思哲突然想起樵之,他看樵之,这个时候,樵之在他心中完全无威胁了。其实樵之还是樵之,他的一切都没改变,为什么会变得没有威胁呢?思哲说不出来!

    “坐,樵之,”他下意识的冲口而出,从来不喜欢樵之,却主动的招待他。

    “还有你,美德。”

    晓净看他一眼,抢先坐了下来。

    “晓净陪我聊了很久,你们怎么迟了那么多时候?”父亲问。

    “我们不是同一班机来的,”思哲看着晓净。

    “我们坐最早的班机,你呢?”

    “你猜?”晓净不置可否。

    “包一架专机?”思哲故意说。

    “突然变得聪明了嘛!”晓净笑。她坐在这儿,她的司机就站在不远的屋角。

    “真是包了专机?”真理从房里出来,坐在思哲父亲的

    旁边,非常自然。

    “你信不信?”晓净哈哈笑。

    “教授,你实在和思哲很

    象,看来又年轻,别人不说,我们会以为是哥哥。”

    思哲父亲只淡淡的笑,他是稳重的,虽然看得出他并不喜欢晓净这么说,但他不表示。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美德问。

    “查电话簿。”晓净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你神通广大。”思哲半讽刺。

    她看来已不为昨夜的事生气了。

    “要想做一件事,只要下定决心,没有做不成的。”晓净似有深意。

    “要有时间才行,”真理淡淡的。

    “你有这条件。”

    “是,的确花了不少时间,”晓净昂起头笑,她实在是很好看的女孩子。

    “不过这的确很值得,是不是?至少令你们每个人都感到意外。”

    “你只为要我们意外而这么做?”真理再问。

    “反正我空嘛,大把时间!”她挑战似的看真理。

    “下次你再做任何事我们都不会意外了,”思哲说:“你能人所不能。”

    “讽刺我吗?”晓净可不含糊。

    “也只不过是妈妈有几个好朋友在这儿,他们帮我而已!”

    “我们坐外交部最漂亮的礼车回来的。”思哲说。

    “有什么稀奇?比不上香港我那部车。”晓净不以为然。“好,看来我做错了,今晚我请吃饭,算是陪罪。”

    “不,你们来台北,真理和思哲回家,应该我请。”思哲父亲缓缓说。他并不坚持,但极有威严。

    晓净看看他,竟不敢和他争。

    “那——教授请我们,明天我再请教授。”她说。

    “台北不是你的家,为什么要你请?”思哲忍不住问。

    “谁规定我不能请?”她扬一扬头,好骄傲。

    “没有人规定你不能请,也没有人规定我们到不到。”思哲仿佛有意和她作对。

    “你——”她变了脸。

    “你给我们的惊讶、意外应该结束了,”思哲从来不是这样的人,今天怎么了?“下次,该轮到我们。”

    “你们——做什么?”晓净问。

    “到时你会知道!”思哲笑。

    “你想跟我作对?”她象竖起了全身毛的猫。

    “我们又不是敌人。”他说。

    “你语气不好。”晓净盯着他。

    “你也知道语气好不好的事吗?”思哲很快地看一眼美德和樵之。

    晓净眼中的光芒渐渐聚拢,变得深沉难测。

    “哎——我们是不是该回酒店了?”美德立刻打圆场。“思哲和真理回来还没机会和教授谈话呢!”

    “是,我们的行李还在车上,”樵之也说:“我们晚上再一起吃饭。”

    “不急,不急,”思哲父亲笑。

    “看见你们年轻孩子聊天、斗嘴,对我也是种乐趣。”

    “你不嫌我过分?教授。”晓净的笑容又浮上来。

    她是极端情绪化的人,她变脸往往在一秒钟之间。

    “很欢迎你,只有你能令思哲说这么多话,”思哲父亲笑得很开怀。“思哲从小就是个沉默的孩子。”

    “听见没有。”晓净示威似的看思哲。

    “听见了,甘拜下风。”思哲笑。他似乎是故意激怒她。

    气氛轻松下来,真理这才有机会把美德和樵之介绍给思哲父亲。

    “在真理的信上我早已认识了你们,”思哲父亲很仔细的打量他们兄妹。“不过你们真人比信上的描述更具神采。”

    “那是当然,他们真人是活灵活现的,在信上只不过是文字。”真理温柔的。

    在思哲父亲面前,她不只温柔,还娴淑,沉稳,很有一点

    “师母”的味道。

    “真理教了我们很多东西,教授。”美德说。

    “真是嫉妒你能娶到真理这么好的太太。”樵之说。他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得体与否。

    “我可以证明他真是嫉妒。”晓净唯恐天下不乱。

    “他说找不到第二个真理了!”

    思哲父亲只是微笑,极有风度。

    “我相信世界上也找不到第二个你。”思哲说;“不但你,也找不到第二个美德、樵之。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你专挑剔我。”晓净盯着他看。

    “回到台北,你的话就多起来了。”

    “与台北无关,是你的话有语病。”思哲说。

    “你们别吵了,”真理淡淡的笑。

    “象孩子一样,进了门你们就没停止斗过。”

    “他是我认定的对手。”晓净胀红了脸说。

    “是我的幸或不幸?”思哲说。

    晓净脸上红晕变白,她猛然站起来。

    “我走了。”走到门边,又转头看樵之、美德。

    “你们还不跟我走?”

    樵之、美德尴尴尬尬的站起来,他们并不想在这种情形下离开,又不想拂逆晓净的意思。

    “我们通电话,”真理最识大体。

    “你们住圆山,很容易找到你们。”

    美德点点头,又看看思哲,留下一个很特别的眼神。

    他们一走,屋子里一下子清静下来,有着最亲蜜关系的三个人,一时间反而无话可说。

    “我——去拿带回来给你的礼物,爸。”思哲转身欲回卧室。

    “坐下来,”父亲的声音留住他。

    “你回来了,不是我最好的礼物吗?”

    思哲坐下来,却垂着头不敢看父亲。尤其知道真理就在父亲旁边,他浑身不自在。

    “香港的一切习惯吗?”父亲问。

    “习惯,同样是中国人的社会。”思哲答。

    “晓净——一很有趣的女孩子,”父亲微笑。“你们常常在一起?”

    “不,没有,”他呆愣一下,怎么提晓净。

    “最近才认识,是美德的表姊,她很怪,有点格格不入。”

    “会吗?”父亲还是笑。

    “美德就是跟着你从美国回来的那个?”

    “不是跟着我——”他胀红了脸。

    父亲了解的笑一笑,转开话题。

    “其实台湾大学也需要你,你怎么不考虑一下?”

    “这——”

    “你会说台湾有我,我是最好的教授,是不是?”父亲温和的。“但怎么一样呢?我们各尽自己的一分力量。”

    思哲迅速看真理一眼,真理真是什么话都告诉父亲?真理决不是表面上他看的那样,是吧?

    一下子,心理就踏实起来。难怪他不再觉得樵之有威胁,父亲和真理之间的连系,不是任何人破坏得了的。

    “我——考虑。”他吸一口气,抬起头。

    “还有,考虑的事再多加一样,你已三十岁了。”父亲说。

    他看见真理在微笑,笑得含蓄,笑得了解,一刹那间,他脸又红了。

    真理,了解什么?

    一连几天,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大堆人马聚在一起,真理,美德,樵之,晓净,最离谱的是晓净的司机也默默的跟在一边。思哲不但觉得厌,而且也累了。

    这和他想象中回台北的情景距离好远。他原本只想看看父亲,看看以往的师长和留在台北的老同学,然后静静的住几天,回味一下以前念书时的情景。但是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每天都安排好午餐、晚餐,安排好去这儿去那儿,被牵着鼻子走一般。

    今天一早起身,他就悄悄的溜出门,他决定随心所欲的过一天,避开所有的人。

    台北的改变的确太大,从青田街出来,他只能认出依稀眼熟却已变阔变宽的新生南路。但是他不担心,就算迷了路,他可以叫车回去,也可以沿途问路,这儿是

    “家”,感觉上是轻松、坦然又安详的。

    新生南路往前走,走到底就可以到台大,那是他往日受教之处。在马路上考虑了几秒钟,他不打算去,他想随心所欲的走走。

    于是他朝另一方向走,他并不清楚是什么路,台北的街道都变成这么宽阔了。

    走过国际学舍

    ——啊!国际学合,如果没记错,这该是信义路了。

    思哲很熟悉这地方。当年系里有一位来自南美的交换学生就住在这儿,他曾尽过地主之谊,在假日,时常带那叫

    “达比亚”的男孩子去教会围契。

    望着国际学舍似已褪色的大楼,往事清晰的兜上心头。达比亚极有舞蹈天分,教学头脑却普通,两人常交换互做老师。达比亚还自称是华伦比提的表弟,说得一本正经,跟真的一样!甚至还拿出儿时与华伦比提合照的照片证明,可是思哲至今仍怀疑他是开玩笑。

    后来达比亚想学好中文,央思哲代找老师,思哲热心的介绍了中学时的国文老师给他

    ——中学时的国文老师章自清,他不就住在前面师大附中旁边的巷子里?

    一股兴奋加上莫名的激动,他加快了脚步,几分钟之后,他已站在那巷子里的一扇术门前。

    竹篱笆变成了砖墙,里面仍然是古旧的日式房子。他看看门牌,果然写着

    “章寓”。

    按了门铃,立刻有人应门,他马上认出。是头发已花白的师母。

    “章师母,是我,思哲,你还记得我吗?”思哲说。

    “思哲——啊!思哲,”师母竟然记得他。“快进来,快进来,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在美国吗?”

    “我才回国,章老师在吗?”思哲走进陈设简单,但感觉无比亲切的屋子。

    “在——你坐,”师母拉大嗓子叫:“快出来,你快来看是谁来看你了?”

    老师、师母都是河北人,又直爽又开朗,嗓门也比一般人大。

    门响处,高大的章老师站在那儿,他望着思哲半晌,又揉揉眼睛。

    “是思哲,是吗?”老师冲上前,一把捉住思哲的手臂。两鬓已霜的老师依然豪迈如故。

    “我最得意的学生回来了,是不是?”

    当年老师总称思哲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十多年后的今天,他仍没忘记。

    思哲只是笑,笑得傻了。

    “快告诉我,这些年你做了些什么?”老师坐下来。“这是你第一次回国吗?”

    “是,我第一次回国,”思哲吸一口气,平抑心中激动。

    “这些年——我在教书。”

    “你也选择了教书,”老师点头微笑。

    “好,好,这是份神圣的工作,把知识传授给我们下一代。”

    思哲有点脸红,好半天才呐呐说:

    “我在美国教书,今年才回到东方,在香港教。”

    老师呆愣一下,立刻又大笑起来。

    “这也叫有教无类,是不是?”他说:“你还是研究你的数学?有没有改变初衷?”

    “没有。我决定了的事——不会改。”思哲笑起来,他记得当年老师苦口婆心劝他念中文的事。

    “还是那么倔强、固执,”老师开心的笑。

    “人各有志,当年我不该逼你念不感兴趣的中文。”

    “我也不是对中文不感兴趣,”思哲说:“数学若念不好,我可以说自己笨。中文念不好

    ——身为中国人,我没有任何藉口。”

    “这是原因吗?”老师哈哈笑。

    “以你的资质和努力,你念什么都行,中文能难倒你吗?”

    “我只是不想把中文当学科来念,中文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以慢慢努力。”思哲说。

    “说得好,中文是一辈子的事,说得好,”老师开怀大笑。“留在我这儿午餐。我们好好观一聊。”

    “不会太打扰吗?”思哲说。

    “打扰又怎样?你来看老师,还有什么话说?”老师大声说:“老师心中一直都最记挂你。”

    “我——很懒得写信。”思哲不好意思。

    “我也不喜欢看信,你人来了,不是更好吗?”老师说:“你父亲好吧?”

    “他很好,我也是十年来第一次见他。”思哲说。

    “为什么要这么久,你现在才回来?”老师仍然目光炯炯,神清气朗。

    思哲皱眉,这问题

    ——他自己也想知道。他为什么十年后的今天才肯回来?

    “怎么?有内情?”老师盯着他。

    “我——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这问题,如果我想,可能有答案,也可能没有答案,但我没想过。”他说。

    “这是什么话?这么矛盾?”

    “也许——矛盾就是答案,”他透一口气。“这十年来,很多事情在我心里都解不开,都矛盾,所以我索性不去想。我是矛盾。”

    “为什么?”

    “不知道。”思哲再吸一口气。

    “太太呢?”老师换了一个方式问。

    “还没有结婚。”他说。

    “你今年有三十岁了吧?学业,事业有成,为什么不结婚?”老师思想传统。

    思哲摇摇头,再摇摇头,不答话。

    “不要条件太高,也不要太挑剔,我知道你骄傲,也有骄傲的条件,但是好女孩多得很啊!”老师说。

    “我不是挑剔,我——没想过。”思哲红了脸。

    “那就现在开始想,”老师比他还紧张。

    “要不然就找师母给你介绍几个,我不许你再拖下去了。”

    “不,不必——”思哲吓了一跳,师母介绍?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门铃响起来,师母从另一扇门里走出去应门。思哲听见小小院落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正在惊疑中,师母带了一个人进来,是晓净!

    晓净

    ——思哲吸了一口凉气,她怎么找来的?她用了什么方法?她到底是谁?

    “思哲,果然在这儿找到你。”晓净笑。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你——怎么来的?”思哲没有笑容。

    “当然是司机送我来的、”晓净转向老师。

    “章老师,章师母,你们好。”

    老师望望晓净,又望望思哲,哈哈大笑起来。

    “思哲当然不要师母介绍,这么标致的姑娘上那儿去找呢?”老师说。

    “她是——是朋友。”思哲想分辩,却又难于启齿。

    “章老师,教授找思哲有急事,我必须马上带他走,”晓净面不改色的说:“他下次再来看你。”

    “当然,当然,你们走吧!”老师决不介意。

    “我这儿是随时欢迎你们的!”

    思哲并不想走,又怕晓净不知道还会玩什么花样,只好告辞出来。

    门外,果然有辆平治四五o等着,开车的还是香港那个司机。

    “上车吧!”晓净望着他笑。

    “对不起,我不会跟你去。”思哲淡淡的。

    “你来找我做什么?你们自己不会去玩吗?”

    “大家都在等你,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她仍是望着他。

    “我的行动要人批准吗?”思哲十分不高兴。

    “我来看老师,你骗我出来做什么?”

    “骗?!”晓净冷冷一笑。

    “你以为我骗你?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看看?”

    “不必。我还有事。”思哲不看她。她是个又漂亮,又特别的女孩子,但现在他心中充满的却是厌烦。

    “你——是一定不跟我们回去?”晓净已没有笑容。

    他想一想,点点头。

    “是。”

    “好。”晓净上车。

    “只是你别后悔。”

    “晓净,为什么你总要玩一些小孩子的把戏?你以为我会相信?”他忍不住说。

    “小孩子的把戏?”晓净的眸中盛满了怒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你再说一次!”

    “不要玩了,好不好?”思哲对着车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本领,几乎无所不能,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一点也不欣赏。”

    “你——”

    “不要再跟在我后面,让美德、樵之陪你玩,”思哲打定主意,一不做二不休。“还嫌不够,你可以找真理。只是

    ——让我清静一下吧!”

    晓静咬着唇,突然失声叫:

    “开车!”

    思哲还没有退开,汽车已如箭般射出。这司机反应之快,犹如受过特种训练,

    “车”宇还在空气中盘旋,他们已在十丈之外。

    思哲想一想,笑了。

    他是故意气走晓净的,目的只是挫她锐气,让她别那么得意。他猜她一定早跟在他后面,否则不可能找到他的。一定是这样。

    晓净是走了,但他随心所欲逛逛的兴趣也消失。晓净就是喜欢扫人兴,以此为乐似的,她是否有点不正常?

    前面有个电话亭,或者

    ——打个电话回去问问,看父亲可真是找他?

    电话铃响了很久都没人听,这是特别的。父亲的课都安排在下午,上午他喜欢自己看书、进修,怎么会没有人接听?真理呢?还有那个女佣呢?

    放下电话,停一分钟再打,依然是同样的情形。

    思哲走出电话亭,开始有点担心,没有任何可能家里不留任何人的。

    回去看看吧!他大步往前走,一面注意可有空的计程车叫,但是直走到新生南路上,依然没有车。

    看来只好走回去了,他对自己摇头苦笑。刚才把晓净这么激走,是否正确?

    穿过新生南路,正待转进青田街那些错综复杂的小巷子时,猛然一辆车停在他身边。

    “思哲一你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跟晓净回来?”美德在车上,她看来是气急败坏的。“你知不知道教授刚才跌了一跤?”

    “爸爸——摔跤?!”思哲大吃一惊。

    “是啊!快上车,我们一起去医院。”美德边说边开车门。“是在你家院子里的石阶跌下来的,可能伤到骨头,是晓净送他去医院的!”

    晓净

    ——又是她。怎么总是她呢?

    “什么医院?严不严重?”思哲不能再想别的事。

    “怎么会突然摔倒呢?”

    “不——清楚,”美德犹豫了一下。“真理在陪他,樵之也在那儿。”

    “晓净——怎样找到我的了”思哲问。

    “她——不知道啊!”美德意外。“不是你告诉她,你要去中学老师家的吗?”

    他告诉晓净?!怎么一回事?

    教授躺在医院病床上,腿上了石膏。

    “爸爸——怎么会摔倒的?”思哲不安的问。早晨出门时一切都好好的!

    父亲微微摇头,又笑一笑,什么都没有说。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外,他看来还不错。

    “不怎么严重,”真理坐在一边陪着。

    “左腿骨有一点点裂,并没有断。最幸运的是没伤到腰。”

    “爸爸要出门吗?怎么在院子里?”思哲问。

    “我——只是走动一下。”教授淡淡的,好象根本没把受伤的事放在心上。

    思哲看一看四周,除了真理之外,只有美德在,樵之和晓净都不见踪影。

    “他们呢了”思哲再问。

    真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樵之陪晓净出去了。”美德尴尬的。

    思哲知道,樵之一定陪着被他激怒的晓净;樵之正在受苦呢!

    “你们回去吧!或者你们有什么地方要去?”真理温柔的。“我陪着教授就行了!”

    “你们都回去,我自己休息或看书,”教授说:“我不必人陪,又不是什么大病。”

    “让我陪你。”真理望着教授。

    教授考虑一下,拍拍她的手,点点头。

    “你陪我。”他也温柔。

    “那么——晚上我来换班,”思哲说。看见父亲和真理如此融洽、情深,他心中无比安慰。同时也想快些离开此地,让他们单独相处。

    “我们走了!”

    和美德一起离开医院,送他们来的车已经离开了。站在马路上,两个人都突然有轻松的感觉。”

    “很久我们没有单独在一起了!”思哲说。

    “是,这一阵子总是一大堆人。”美德也说。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好吗?”他提议。

    “为什么不好?”她喜悦的。

    所谓

    “找”个地方,也只是“碰”个地方,他们看见有几家餐厅在一起,其中一家叫

    “老藤”,名字古怪得可爱。

    “这家,好不好?”他望着她。

    她笑着点头。只要和他在一起,她总是开心的,她从不掩饰对他的好感。

    是家小小的餐厅,里面都是深咖啡色的装饰,他们坐在深色的大沙发上。

    “只有我们一桌客人。”她小声说。

    “大概不是午餐时候,他们好象才开门。”思哲说:“那位小姐还没睡醒呢!”

    “他们可能做夜晚生意。”她说。

    各人要了饮品,视线相接,竟没什么话可说。

    “好象——变得陌生了!”她先找了句话。

    “会吗?”他笑。

    “人太多,我都被弄胡涂了,尤其所有的事都被晓净安排了!”

    提起晓净,美德的笑容渐敛。

    “我——从来没见过她象最近这样,变了一个人似的,好陌生。”她说。

    “她以前不是这样?”他问。

    “绝对不是。她很冷傲,但不是现在这种

    ——这种——我也形容不出现在她的样子,很张牙舞爪似的,又咄咄逼人。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说。

    “我觉得她在针对我。”思哲想一想。

    “针对?不,不是针对。”美德摇头。

    “我觉得——她急于表现。”

    “真理说晓净想示威。”他说。

    “不知道,总之她现在好怪,刚才

    ——气得不得了。樵之只好陪她,怕她乱做错事。”美德摇头。

    “她常乱做错事?”

    “以前没有。只要不激怒她,她总是很好的,现在她喜怒无常。”

    “神经有问题吧?”思哲笑。

    “怎么可能!”美德也笑。

    “她——任性。”

    “她对你们兄妹特别不客气,而你们也肯让她。”思哲想一想,慢慢的说。

    “自己人,总不能跟她吵。”她有点不自在。

    “总让她也不行,她会得寸进尺。”他不同意。

    “我们平日并没有常常相处的机会。”

    “哦——这段日子我总觉得她以一副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姿态出现。”他打趣。

    “也只不过凑巧罢了。”美德看来不想深谈。

    ’

    “为什么是她送爸爸进医院的?”

    “她正好遇到这件事,她又有车。”美德说。忽然皱起眉头,脸色有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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