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医务所,走出太子行,叫了一部的士直上山顶,他按响了贝妮家堂皇的大门。
多么奇怪,开门的竟是贝妮,她知道他会来?再见她,心情全然不同,他不是在追求一个新认识的有夫之妇,他是见自己的未婚妻。
贝妮不出声,默默地让他进去,招待他生到露台外。天已黄昏,太平山下的灯光又闪耀起来,美得像一颗光芒四射的钻石。
贝妮进去一趟,用托盘端出两杯渗着酒的果汁。
“盛之安呢?”他问。
“我告诉过你,他今天不回来晚餐!”她说。奇怪的是,她竟显得那么平静。
“我想跟他谈谈!”他直视她。她漂亮的脸庞令他心情激荡,他,能得回她吗?
“不,你不能跟他谈,”她断然拒绝。“他什么都不知道。别打破他的宁静!”
“我们三个人之间,再也没有宁静,”他说:“我们必须面对现实,贝妮!”
“我是面对现实,”贝妮挺一挺背脊。“立品,我已经决定了!”
“跟我走?”他眼中光芒连闪。
“留下来,做之安的太太!”她平静极了。
“贝妮,你没说错?”他站起来。“你没考虑到我们的爱情?”
“我什么都孝虑过了,爱情、感情、恩情,”贝妮诚挚的。“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以为爱情不是最重要!”
“贝妮,你要顾及我,”他呆了,贝妮会放弃他?
“我不能太自私,”贝妮无奈地摇头。“之安爱我,我不能做个使他失望的太太,何况,我是保守的中国女孩,我不敢听离婚两个字!”
“贝妮,你不是因为,他的钱吧?”他的声音都抖起来,这结果是他所想不到的。
“你知道我不是!”贝妮昂然的。“为了钱,我根本不必告诉你所有的事!”
“你令我失望!”他颓然垂下头。“我以为,你会跟我走,我们明明相爱!”
“立品,你该明白一件事,”贝妮很理智的。天知道她这理智背后是多么巨大的心碎痛苦。“我能为你牺牲一切,之安却没这义务,你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你不爱他!”他稚气而固执。贝妮不肯随他去,他失望透了。
“你不能说我不爱他,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贝妮振作一下,她已经想通,想要不伤害任何人,只有牺牲自己,她几乎能明白,她对立品远不及对之安重要,她要令立品死心!“我现在发觉,我,是爱他!”
“爱他?”立品跳起来,玻璃柜上的果汁被他打碎在地上。“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才说是保守的中国女孩,你怎么能移情别恋?你爱了我二十年!”
“不是移情别恋,你,不会懂!”她心中扭得发痛。
“我懂,我完全懂了,”他的脸全变了。“这几天里,原来你对我只是假情假义,你怪我失踪三年,你后悔曾对我的帮助,于是你想个办法,让我知道以往的一切,你只是在报复,是吗?你在报复!”
“不是报复,立品,不是!”贝妮吃了一惊。立品怎么误会成这个样子?
“你打破我的现实,你把丑陋的、孤寂的、可怜的童年生活拉到我面前,我傻得满以为你会跟我去,你,你竟把我拉入冰水。我曾使你失望,于是你也使我失望,你是报复!”
“不,不,不是的!”贝妮慌乱了。立品怎么会这样想呢?上帝知道她不是报复!
“还说不是,”立品露出一个鄙夷的神情,天!那些爱呢?情呢?得不到贝妮,他就变得这么厉害?男人的心真可怕!“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可是你做过舞女,你变得眼中只有钱,贝妮会拒绝立品?谁会相信?”
贝妮机伶伶地抖一下,天下间任何人都可以指摘、都可以讥笑、都可以看不起贝妮曾是舞女,但立品不能,他不知道贝妮这么做全为他?他可有良心?
“你,你说什么?”她指若他,手指顶抖,再也不能保持冷静。
“说你是舞女,说你变得利欲薰心,说你变得贪图虚荣、享受,说你变得,无耻!”他涨红了脸,他冲动得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说得,好,”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牺牲自己,爱了二十年.爱得心都老了的立品会说这样的话,天底下还有公理吗?“说得好!你使我觉得我的决定再正确也没有了!”
他也有些吃惊,他说了些什么?他只感到混乱,乱得一塌胡涂,贝妮说爱之安,天下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难堪、更痛苦的吗?他的贝妮竟会变心?他的贝妮会变得看重金钱?享受?
世界上彷佛没有了白昼!
“不论说得好不好,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他仍然那么气愤,那么激动。“你好好地做你的盛之安夫人吧!”
他转过身子,大踏步走出去。
“慢着,”贝妮叫。她苍白着脸,含着泪水,咬着牙齿。“选择做盛之安夫人是我的自由,但是,我得告诉你,我没有错,我也没有,对不起你?”
“你怎么会对不起我?”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你是我的恩人,我的今日是你赐的,我的学位是用你去当舞女的钱换来的,你怎么会对我不起!”
“用不着讽刺,你记住,我只是,夜露,阳光一晒就乾了,就消失了,我只配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她说。
他皱起眉头。夜露?夜晚的雾水?他不明白,他也不要明白,在这一刻,他简直是恨她了!
她把他带到希望的高峰,又忍心地把他推下来,她真狠心,他想!
一日之间,贝妮的态度转变好大。
之安回家的时候,看见她愉快地哼着歌,一边在看最新的时装杂志。
她脸上的阴霾完全消失.她变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她全身跳跃着青春的光芒。
什么事使她改变?什么原因?她今天只是到孤儿院中去了一赵,难道是那些孤儿令她开心?
之安不问原因,只要她开心,他就高兴了。他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她,虽然.他不善于表达!
“我回来了!贝妮!”之安招呼着。
“之安,”贝妮抬起充满了满足微笑的脸。“回来得真晚,再过半小时,我就预备去接你了!”
多开朗的声音?多开朗的微笑?王子奇的心理治疗见效?之安混身轻松。
“你在做什么呢?看你忙得手忙脚乱的!”他说道。
“我在设计旅行装啊!”贝妮站起来在屋子里打个转。“你不是答应我过了秋天,带我去欧洲吗?”
“不怕我黄牛?”之安心中好恬适。
“你黄牛我不依,”贝妮抱住他的手臂,天真得像个孩子。“我会每天去你写字楼吵!”
“吵?怎么吵法?”四十岁的之安童心大起,何时见过贝妮这神情?又美又娇,又天真又无邪,他的好太太!
“嗯,”贝妮咬着唇想一想。“我不许你接电话,不准你接见职员,也不许你会客,怕不怕?”
“怕了、怕了,”之安连连摇手。“什么地方学来的绝招?”
“学?才不要学呢?”她装个鬼脸。“天生的,做太太都有一套绝招的,否则不被丈夫欺负才怪?”
“良心话,我可没有欺负过你!”之安挽住她的腰。
“当然没有,”她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丈夫!”
“今天怎么突然不同了?”他凝视着她。这样的太太.他太满意了。
“因为我今天发觉,原来,我是那么爱你!”她撒娇地靠在他怀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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