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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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給夏志清的信(10則)」(2/2)
    (三)《母親》單行本。

    在洛杉磯的大學如果能借書,付費當然值得,就是路遠,去很費事,有些資料也許中大可以供給,所以還沒決定托信正介紹.匆匆先寄出這封信,祝近好,della自珍都好──愛玲六月九日(一九七四)

    「按語」哥大公寓房子的住客有習慣把要丟棄的書放在門廳或地下室的桌子上,任其他住客選中對胃口的拿回家去。pigs for ancestors(愛玲后來在信上自譯為《豬祭祖》)就是這樣一本被丟的人類學著作。我揀了看看書里那些圖片很有趣,就把它包裝后寄給愛玲了。

    她在上一封信里大談亨利。詹姆斯,我在回信里一定提到了他那部最引人入胜的長篇巨著《仕女圖》,即the portrait of a lady.這部小說一九九六年由女導演jane campion搬上銀幕,拍得极糟,我看后非常生气。

    唐文標教授生前曾為搜求張愛玲四十年代作品的原刊本做了一番努力,很有成績。但他未征求原作者的同意,先把有些尚未在台港重刊的作品,投寄雜志去發表,后來再把此類作品放人他自己獨“編”的《張愛玲卷》(一九八二)、主編的《張愛玲資料大全集》(一九八四),張對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在給朋友信上發發牢騷.另外一种唐著《張愛玲雜碎》(一九七六)則從左派批評家的立場把張的早期小說做了一個總批判。

    唐文標治學相當粗心。他明知《連環套》、《創世紀》這兩篇未完成的小說皆于一九七四(民國六三年)先后重刊于台北《幼獅文藝》六月號、《文季》季刊第三期(八月十日出版),在他所編的《張愛玲小說系年》里,二者的重刊日期卻都提早了一年。見《雜碎》頁一四二——一四三。

    台北出版人間,對張愛玲最表示崇拜的要推姚宜瑛女士。她的大地出版社已出了好几种賞析研討張的書籍,偏偏愛玲自己的文集一本也沒有出過.我曾多次致函愛玲為姚宜瑛說項,也沒有用。

    到了一九七四年六月,愛玲雖因新舊作品推出較多而聲譽更隆,她已整整三年沒有一份固定收入的工作,自不免恐慌,因之她“投稿都是為了實際的打算”──賺錢.上一封信上她提到香港中文大學有可能找她“寫篇丁玲小說的研究”,就不免興奮起來,要我為她在哥大圖書館找書,此信也如此。“為了錢”,做任何那一類的研究都沒有什么難為情,研究丁玲無論如何要比研究術語有趣的多。但張、丁二人的才華、成就實有天壤之別,以愛玲這樣的大天才去花時間研究丁玲,實在是說不通的。后來愛玲并未從事此項研究,信里提到的那些丁玲作品也就不必—一介紹了。

    (八)

    志清:信正的消息雖然意外,想起我好兩次說他前進,不禁笑了。物价漲,但是我跟你們情形不同,又等于從來沒有過固定收入,習慣拿到點錢就留著過日子,也不怎么省,就是不會撐場面。勿念。出書的事需要再考慮一下,我本來也确定會有人盜印。我知道王敬義,登在他的雜志上恐怕以后有麻煩,更公然盜印。只好請代回絕,也許就說預備出書,不能再轉印。“創世紀”——是寫我祖母的妹妹——我沒有,“文季”沒寄來,我寫過一封信給編者王拓,請他在末尾加上個1944,也沒有回音。明報月刊我知道你經常看,寄那份來是因為補的兩句做了個記號,省得你再看一遍。中國時報上的那封公開信寄來了。為了個affair而离婚,結果又沒結婚的也很多。三十年不見,大家都老了——胡蘭成會把我說成他的妾之一,大概是報复,因為寫過許多信來我沒回信。濟安日記還沒來得及看。della natalie都好?順便拜年!

    「按語」有關庄信正的“意外”消息,隔了多少年,連他自己也想不起來了。他在柏克萊那几年,交識了不少來自台灣的“前進”分子,唐文標即是其中的一位。

    由我校注的《夏濟安日記》台北言心出版社一九七五年秋季初版。此書在台灣已絕版多年,去年十一月卻被列入“新世紀万有文庫”,由沈陽遼宁教育出版社發行。

    (九)

    志清:有這么巧的事──應當說不巧──那天剛寫信給你投入樓下的郵筒,就手開信箱,你的信就在里面。我總是盡先看圖書館兩星期內要還的書,“愛情、社會、小說”与“人的文學”都還沒細看。等“紅樓夢魔”出版了,也請千万不要特為騰出時問來看,我不過要擱一本在你那里。不記得告訴過你沒有,前些時在幼獅上看見譯的daisy miller,才想起‘54usis有意叫我譯,給我看厚厚一冊james的小說,竟會忘了。我只喜歡晚年的一篇the beast in the jungle,雖然文字晦澀,覺得造意好到极點:這人──也許有點自傳性──一直有預感會遇到极大的不幸,但是什么事都沒發生,最后才悟到這不幸的事已經發生了。這些年后再看中譯 daisy miller,還是覺得結局有點軟弱evasive.我對朋友的見解從來不要求一致,or expecti it──不然早已一個朋友也沒有了。沈登恩是胡蘭成的出版人,曾經寫信來要替我出書,說“胡先生可代寫序”。我回掉了之后還糾纏不清,只好把送的書都退了回去。又去見宋淇,說現在知道錯誤了,胡蘭成的書也已經都收回了。前一向又听說仍在經售。我根本沒信沈的話。請代回絕,“赤地之戀”再版只好再等机會。皇冠出全集的時候,這一本也簽了約,沒印,想必銷路關系。祝近好──今年夏天累了一點,幸而你enjoy it.大概教大學教員較有趣。dalla自珍都好?榮華倒又有喜了!!

    愛玲七月十二日(一九七七)

    「按語」chinese stories from tai me),“改換一切”(altering everything)的恐怖經驗,可否即是對“墜人情网之期待”(the expectation……of falling in love)?約翰太自我中心,听不出也听不懂女方問句之深義而即加以否定。多少年之后,梅已病入膏盲,約翰倒緊張起來,難道她的逝世即是在他期待中的大災難、大事情?梅笑道:這不是。它已經來過了,可惜你一直未注意到,現在它要去了。年輕時約翰在意大利見到了梅,假如他有勇气不顧一切自私的考慮,無條件去愛她,二人就進入了一個“消滅自我”、“改換一切”的新天地、新境界。一般人世俗考慮太多而不敢大徹大悟的去大愛。其實大作家也何嘗不是如此?亨利。詹姆斯一生致力于寫作,冷眼旁觀人生而自己反不能熱情地投入生活中。進入晚年后,自感生活空虛,才會寫出《叢林野獸》這樣的小說來的。

    詹姆斯有個朋友叫康斯登斯。烏爾森(constance fenimore ive them every chance.但是三心兩意,讓你因此為難,實在是不可原宥的。前兩天我寫了信告訴mccarthy等今年年底有了定稿,寄一份給他看了再說.哥大方面暫緩進行,如果他們失去興趣,也只好作罷了。等以后賣不掉,我也還是感激你當初替我打算。國語對白的海上花三月起在皇冠連載,大概要登到月。我因為冷牛奶吃了作气,多年不吃了,近來改吃熱的,脫脂的不吃,沒有你的毅力。快過陰歷年了,正好給你跟王洞自珍拜年。

    愛玲一月廿二(一九八二)

    「按語」當年看了本信,我只好嘆口气。愛玲考慮很久,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也就不便再去規勸她了。其實芝加哥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加州大學的出版所都已有百年以上的歷史了。由它們出版比較冷門的外國文藝名著實在是最相宜的。余國藩所譯之四巨冊《西游記》是芝大出版的,moss robert.所譯之千頁厚冊《三國演義》是加大出版的,我人在哥大,知道它所出版的東方各國之古典名著更是多不胜數。愛玲的原有代理人推銷《北地胭脂》,沒有一家美國書商對它有興趣。麥卡賽舉荐的那一位即使比marie rodell強得多,他又有什么本領把張譯《海上花》賣給 random house、knopf等水准較高的美國書局?該書手稿未能在譯者生前出版,我想同她的錯誤決定大有關系。

    (按語均為夏志清先生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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