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时笔祸同蒙难,菜厂幽居亦可怜。
算到今年逢百日,寒泉一盏荐君前。
这是我所作的打油诗,九月中只写了两首,所以在追悼会上不曾用,今日半农此文,便拿来题在后面。所云菜厂在北河沿之东,是土肥原的旧居,居停主人即土肥原的后任某少佐也。秋天在东京本想去访问一下,告诉他半农的消息,后来听说他在长崎,没有能见到。① ①以下一段文章中,所谓“死后还有人骂”,似指鲁迅。鲁迅在刘半农逝世后,写有《忆刘半农君》,文章说:“从去年来,又看见他不断的做打油诗,弄烂古文,回想先前的交情,也往往不免长叹”,并表示:“我爱十年前的半农,而憎恶他的近几年。这憎恶是朋友的憎恶,因为我希望他常是十年前的半农,他的为战士,即使‘汝’罢,却于中国更为有益。”鲁迅所说“做打油诗,弄烂古文”,指周作人在上文所引,刘半农发表于《论语》、《人间世》的《双凤凰专斋小品文》及《桐花芝豆堂诗集》。
周作人晚年写《知堂回想录》时,抄录了《半衣纪念》,但删去了这一段文字。
还有一首打油诗,是拟近来很时髦的例阳体的,结果自然是仍旧拟不像,其辞曰:
漫云一死恩仇讽,海上微闻有笑声。
空向刀山长作揖,阿旁牛首太狰狞。
半农从前写过一篇《作揖主义》,反招了许多人的咒骂。我看他实在并不想侵犯别人。但是人家总喜欢骂他,仿佛在他死后还有人骂。本来骂人没有什么要紧,何况又是死人,无论骂人或颂扬人,里边所表示出来的反正都是自己,我们为了交谊的关系,有时感到不平,实在是一种旧的惯性,倒还是看了自己反省要紧。譬如我现在来写纪念半农的文章,固然并不想骂他,就是空虚他说上好些好话,于半农了无损益,只是自己出乖露丑。所以我今日只能说这些闲话,说的还是自己,至多是与半农的关系罢了,至于目的虽然仍是纪念半农。半农是我的老朋友之一,我很惮惜他的死。在有些不会赶时髦结识新相好的人,老朋友的丧失实在是最可悼惜的事。
民国二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于北平苦茶庵记。
(1934年11月作,选自《苦茶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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