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 第十七章(3)
是的那些精彩的文字正在讲述着一个比文字更为精彩的故事。蓼蓝立刻被吸引住了,并恍惚看出了其中各色人等的影子。故事中的人物似乎都来自编辑部,并且也都使用了他们的真名。只是这些名字大都用英文字母替代,譬如蓼蓝(是的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的代码就是l。而这位l的一言一语一举手一投足,看得出那分明就是蓼蓝自己。
当莫名其妙进入了这个深水的领域,她突然觉得已大难当头。她并不知道这些文字出自谁的笔下,那蝇头小楷,不,她并不熟悉这劲道的文字这酣畅的描摹,是的,谁呢?女主编?还是女编务?毕竟,她交上去又返回来的这份策划书只经过了这两个女人。
午休时间。人们纷纷出去用餐。没有人招呼蓼蓝已成惯例,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特立独行,从不愿和别人同行同止。主编最后离开办公室,她是和女编务一道走出大厅的。她们边走边谈论着什么,几乎没有朝蓼蓝这边看。待她们离去,办公大厅就几乎没人了。
这空空荡荡。空空荡荡的危险。蓼蓝站起来环视整个大厅,直到她确认不再有任何人。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拿出密密麻麻的文稿。她想看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她只好用策划书遮掩住那个让她欲罢不能的故事。她一行一行地读下去,她觉得这样的阅读就像是在偷窃,是的这和犯罪没什么两样。几乎编辑部里的每一个人都可在此对号入座,甚至女主编和女编务都在劫难逃。于是越看越让人迷惑,似乎编辑部的每个人都可能是作者。
蓼蓝怀着忐忑,飞快翻阅,生怕什么人突然回来发现她的秘密。她拼命读着那字里行间,想要找出真正的作者究竟是谁。他怎么能如此酣畅淋漓地取笑或诋毁编辑部里的每一个人,甚至他们的亲属?他谙熟编辑部每一个人的来龙去脉乃至他们不为人知的那些深藏的。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这个人,他到底怀有怎样的怨愤和,才能完成如此酣畅淋漓的写作。这个人,他,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蓼蓝便怀着这样的疑问在文字中仔细探寻,哪怕蛛丝马迹。但她就是什么也看不到,怎么也找不着,唯有不知不觉地跟随着那些文字滑行在阴郁而晦涩的故事中。是的所有那些,人所不知的和,那些,她拼命想要得知的暗示。
一个新的段落,《人约黄昏》。很优美的文字,哪怕带着血腥。应当说她喜欢这个长歌当哭的故事,一段被欺骗的爱的挽歌。那支离破碎的爱与恨,被清晰而隐晦地表现了出来,那是唯有切肤之痛才能转述出来的一段悲怆。
但是,她知道她已经看不完了,无论怎样一目十行。她觉出人们正陆陆续续地从食堂回来。于是她急中生智,想到了复印。接下来她将一张张写满故事的纸张塞进复印机。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但匆忙与焦虑间,她却手忙脚乱,周身发抖,不是拿错了页码,就是让复印好的文件飘落地上。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好莱坞电影中的女侦探,必得在追杀者到来之前,将罪犯电脑里的犯罪证据复制到u盘里。正在拷贝的罪证在屏幕上像河流一般慢慢流淌,而这时候杀手已经打开了黑暗中的门……
太刺激也太紧张了,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可她并不是好莱坞的那个女侦探,杀手凭什么非要等到她完成所有取证之后才出现?又怎么可能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化险为夷?何况她并不是侦探,只是想要盗取别人的窥阴癖。是的,是她在窥探他人的,是她在偷着别人的灵魂。是她在好奇心的引领下,无意间看到了本不该的人在。那么,她的好奇心满足了吗?她的窥视欲得逞了吗?于是,她离灭亡也就不远了,因为她读过石泽英太郎的小说《知道过多的人》,她知道这种人所面临的可怕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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