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二十二三岁,却天生具有领袖素质,一来,便像给考察队带来千军万马,点燃了这里的热气。那几个素日蔫巴巴的、几乎被奕华忽略的男人闹腾了起来;女人也有微妙的变化。大柳把眉眼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脸与五官不再凶巴巴的,而有了喜色。小柳说话突然含混不清起来,介乎于温柔、放嗲或哀愁。央金再也不整天穿一身松松垮垮的旧军装,偶尔还会穿红花花的对襟薄袄,毕竟她也才三十出头嘛。
林肯似乎知道这一切都因他。他很聪明,不想辜负自己的领袖地位,很卖命地对每个人好,面面俱到,处处以身作则。他带着大家在葫芦海子边搞野炊。过去他们在这里画标本,一整天都是吃冷糌粑或饼干。林肯却把军用高压锅背了出来,几块石头垒起就是灶,打喷灯当火。轰轰一阵响,喷灯的火势旺,一锅饭十几分钟就熟了。打开,香喷喷的气息在旷野里弥漫。又带人去采野菌,用海子清澈的水熬汤。奕华坐在海子边喝着这样的汤,想着的是,就这样一生一世下去吧,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晚上,他们挤在男人的宿舍,听他讲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林娜》或莫泊桑的《羊脂球》。他几乎讲的都是女人的故事,那是些遥远国度的女人,奕华觉得自己永远够不着的女人。奕华文学经验中的女人不过是《艳阳天》中焦淑红之类的,意气风发,如同战友般站在爱人身旁,有着汗漉漉的衣衫与铃铛般的笑。但安娜式的痛苦,却比焦淑红更撩动与撞击奕华的想象和心中的私密。深夜,嗅着来自插斯尖冰山那边吹过来的已有些凛冽的雪风,一个女人的影子便会从奕华的梦中晃过——黑衣的女人,表情凄然而绝望地站在雪地里,回头苍茫地望着。白与黑的矛盾与挣扎,那便是那个无路可走的俄罗斯女人安娜?卡列宁娜。差不多三十年后,奕华第二次去俄罗斯,站在圣彼得堡火车站,也是大雪的夜,看着火车缓缓驶过来,碾着铁轨上白闪闪的积雪,压了过去。眼前就出现了黑衣女子的纵身一跳。奕华就喃喃地说: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可以说,林肯的故事淋漓尽致地开发了奕华18年来积攒在体内的悲情意识。奕华甚至觉得林肯是冲着她才讲这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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