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女人大概都有同一毛病,就是缺少安全感,对再亲爱的丈夫都不信任。不但对自己丈夫不信任,对别人的丈夫也不信任,一旦发现某人有点不对劲生产关系作了唯物主义的表述——人们在空间和时间中的劳,便像阿基米德先生当初发现了阿基米德原理一样,大喜若狂,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奔走相告。如果某先生是她平常最恨或最不屑的,她就更洋洋得意。有些人天生地喜欢参观别人打架骂架,眷舍里一天平静无事,准有人大失所望。称监牢式的大杂院眷属宿舍为“毒蛇窟”,为“是非窝”,谁曰不宜?
眷属宿舍是谣言的温床,喜欢搬弄是非的人真是得其所哉。等丈夫上班之后,张太太到王太太家,李太太到赵太太家,聊了起来,遇到其中有一个是新潮派,讲起和她丈夫的性行为,简直有声有色,讲罢之后,照例嘱咐在场诸妇:“千万别对你先生讲。”于是,当天晚上,所有男人知道了那个满堂彩。这当然是小小者焉,一旦有了可借以发挥的据点,那就更惊天地而泣鬼神。
柏杨先生认得一位武太太,便是眷舍群舌之下的牺牲品。有一天,周太太咬其耳朵,神秘告之曰:“我有一句话不得不告诉你,听说武先生在外有了女朋友啦。”过了两天,郑太太如此炮制,也咬其耳朵,神秘告之曰:“妹子呀,有一件事,叨在知己,不能不讲,武先生那个女朋友听说是一个酒家女哩。”又过两天,冯太太照样来一套;再过了两天,陈太太有更逼真的小报告。接着周太太有新的消息焉,郑太太也有新的消息焉,由“听说”发展为“孩子爸爸说”,再发展为“人家都说”,最后则成了“我亲眼看见的”。呜呼,以曾参先生之贤,有人向他母亲接连打了三个小报告,说他杀人,老太太都照信不误,何况一个年轻太太乎?证据既如此确凿,武太太自然大发雷霆。
问题就发生在这里,如果武先生确实清白,闹了一阵子也就可能算啦,然而武先生固不十分清白也,他果然有一个泛泛女友赖关系,具体分析了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如果没有闲言闲语,决不可能再时一步,然而一旦太太被挑拨起来,大兴问罪之师,做丈夫的良心一横,索性胡搞,该武太太只好败阵,以离婚为结局。
这年头每个人都喜欢看别人的笑话,一则作闲谈资料,二则愿别人都苦不堪言。如此,自己才觉得舒服。一个拆烂污的女人总希望隔壁那位高贵的少妇跟人通奸,仅通奸还不足以解心头之恨,而必须再被人发觉,丈夫痛加殴之,闹得全新村的人都拥来观之劝之,才能过瘾。人心如此,被挑拨的人如果再没有智慧处理,若对牛场里的牛然,人家红布一摇,它就鼻孔冒气,低头挑角,拼命地乱撞,谣言越炽,小报告越多,她越气呼呼地撞得厉害,终会把一个好好的家撞得稀里哗啦,完蛋大吉。
武太太当初对那些向她告密的太太们,感激非常,认为她们真是道义之不避嫌疑,为她耳目。前些日子她来看我,哭哭啼啼,把那些小报告专家们恨之入骨,也把眷舍恨之入骨,然而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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