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富固然是婚姻的基础,一有变动,就生危险,前不言及之乎,“富易妻”“阔易夫”,事情发生前,谁都不相信(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相信),事情发生后,谁都挡不住,钱似乎是唯一的重要东西。但事实上并不尽然也,衣饰容貌同样也是爱情的基础,一有变动,立生危险,前不也言及之乎(这种情况连皇帝的老婆,像刘彻先生的太太李女士,都知道色衰必定爱弛,偏偏仍有人坚硬其嘴,不肯承认,或仅用道德去拴,教人好不心焦),美色似乎也是唯一的重要东西,不漂亮的女人只好上吊矣。但事实上也不尽然也,男女间的事如果真的如此简单,这社会早就跟现在的不一样啦。
我们说过,家庭是一个只讲爱情而不十分讲道理的地方,一定要把权利义务、是非曲直搞得明明白白,那只有天天吵架打架。但有一点却是存在的,它和“财富”“漂亮”鼎足而立,甚至有的时候还可以代替,盖夫妻子女间固可不讲“道理”,却不能没有“尊敬”。爱情那玩意的变化极大,有时候因爱生恨,简直巴不得把对方分尸才舒服。有一对结婚六十年的夫妇,大张筵席,庆祝他们的金钢钻婚,席间有记者问老太婆曰:“你们婚姻如此美满,不知六十年间,是否也有吵架之时?”老太婆吃惊曰:“吵架?有时真想谋杀!”但再大的恨都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可是一旦变成了轻视,爱便夹尾而逃。《笑林广记》上有那么一则故事,某巨公有一妻一妾,高楼大厦,仆从如云,夜出早归,为国家办事,俨然忠臣孝子,可是日子一久,太太起了疑心,那时既没有干报馆的行业,他搞些啥名堂乎?于是有那么一天,扮成县太爷,追踪而往,见她那伟大的丈夫刚从一家富宅中偷了一包东西,从狗洞中爬出,乃把他捉住,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板子。该夫不知事败,仍昂然而归。我想用不着再打听,他的幸福生活恐怕要隆重结束。这不是说他不应做小偷,而是他已被自己的妻子轻视。
男女之间,获得爱易,获得敬难。哪个人不爱卷毛狗乎?又哪个人不爱金丝雀乎?柏杨先生最爱花狸猫,吃饭时它卧在饭桌上,写稿时它躺在我怀里论渊源,后期思想启迪了牛津日常语言学派。主要著作有,睡觉时它跟我睡一个被窝,简直是须臾不可离也。柏杨夫人每天上市,如果忘记买猫鱼回来,我必定义正词严地痛加抨击。于是乎问题就出来啦,我爱它固爱得紧(老妻前天踏了一下它的尾巴,我就骂了半天大街),但我对它恐怕没有啥敬意,世界上很少有人见了卷毛狗或见了金丝雀而双膝下跪的。夫妻间如果仅仅有爱而无敬,那种爱再浓都没有用,都有变谈、变无的一天。崇拜和轻视只隔一张薄纸,一旦瞧之不起,便也爱之不起。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