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垂头丧气道:“可贤侄这方子,实在是过于金贵,老朽估出这个价格,算是不偏不倚。小女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要掏空我史家的周转资金啊……”
说完将一摞交钞放在桌上:“贤侄赶紧收起来,我们再叙他话,老朽,老朽实在是见不得……”
这老头太有趣了,性吝之人容易沦入贪婪,可这位偏偏例外,能够压制自己的贪念,只在自己身上节省,也要在商场上讲一个信誉。
这样的商人,苏油觉得比无数无耻的读书人好上千倍万倍。
苏油将手放在交钞之上,慢慢往自己身前移动。
史洞修说是见不得,可眼看着那摞交钞慢慢移向苏油那边,却鼓着眼睛一瞬不瞬,目光如同粘在上面一般,胡子眉毛嘴唇手指都在颤抖,一双老眼里分明已经开始积聚泪花。
苏油心中暗笑,这摞玩意儿要再往自己这边挪动分毫,老头怕是得心痛得当场晕厥过去。
猛然将交钞往前一推:“世伯,这钱我不收。”
“哈!”史洞修顿时心花怒放,当然是骨子里的本能的反应。
反应过后才又抬起头来,重新满脸愁苦:“贤侄,这是为何?可是还嫌不够?”
苏油笑道:“这五百贯,想必是世伯临时急凑出来的资金,给了我,你的商号还怎么周转流水?”
“我倒是有个建议,这五百贯,算是我的本金,就以此入股史家陶瓷坊如何?”
史洞修局促难安:“这……这……我那陶坊,也不值这么多钱啊,这股怎么划分?”
苏油笑道:“陶坊今后我不参与经营,就以这骨瓷为基础,最多改良工艺和配方,所占三成。具体的器皿制造和销售,还由世伯和二十七娘来主持,世伯你看如何?”
史洞修说道:“这如何使得,这不是摆明了送我史家大便宜吗?不妥不妥。”
苏油笑道:“我这么小,拿这么多钱财也无用处,今后在眉山求学,仰仗世伯的时候还多。”
说完从五百贯里分出百贯来:“世伯,这一百贯,你拿去买下那片出产观音土的山地。那种地方不生草木,地价至贱,每亩也就两三百钱。然后以那片山地为本,和陶坊一起,足值千贯有余。如此你占七成,我占三成,就合理了。”
史洞修被苏油绕得有些晕:“呃,贤侄,你为什么自己不做?”
苏油说道:“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这话听得程文应直翻白眼,有你这么妖孽的孩子!
史洞修还是有些迟疑,转头又看向程文应:“程公,你看……”
程文应说道:“我看就这样吧,苏油年纪尚小,远不是立事的时候。本来贤侄是给我改造印刷术的,结果牵扯出一堆的事情,反倒便宜了你这瓷公鸡!”
苏油笑道:“姻伯,这事情还有诸多后续,投入还很多,史世伯也不算占了多大便宜。”
史洞修连连摆手:“哪里哪里,的确是占了大便宜。贤侄这瓷种,坚白程度独冠天下。光这一份名头,史家瓷坊必定扬名四海,这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程文应给史洞修说得心痒难耐:“等不了了,这就去你坊上,看看字印泥料如何。”
苏油说道:“正好,现在有了石墨粉,我先去弄一个东西出来,然后在研发喷釉器。争取先让瓷坊早日有所产出,别将史世伯的本金压得太久。”
史洞修更开心了:“那就更好了。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来到瓷坊,史大正在组织人烧制陶钵。
骨瓷收缩比厉害,每一个器皿,必须有陶钵存放,不然胚体在烧制过程中极易变形。
见到家主亲自过来,史大赶紧过来问安。
史洞修指着苏油:“以后贤侄就是你们小东家,这瓷坊有他三成股份,大家不得当小孩子看待,礼数和对我一样。”
史大表面恭谨,肚子里暗暗腹诽,我们对小先生比对你还恭谨好不好。
工人最佩服的,一般往往不是老板,而是技术员,这道理千年来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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