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为奔马要做的大事,或许是开办一家公司,亦或者是在大西洋城周边买下一块土地,然后把族人全都迁移过来,一边开牧场,一边让这些部落民也融入文明世界。
但奔马并未这样做,从要给自己捐赠的学校上命名、树铜像这件事上来说,他显然是在经营自己。
到奔马这样地位,经营自己自然不是小白脸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而是要经营自己的名誉和地位,而这样做在帝国政治圈子里称之为养望,这是要从政的表现呀。
“广平,你说我作为一个印第安人,在我短暂的一生中,如何做才能造福我的母族?”奔马问道。
裴广平呵呵一笑,给奔马倒了茶,说道:“奔马,如果当初我欢迎你回来的时候,你这样问我,我可以用一个下午到一整天的时间和你说道说道。但你回来这都要半年了才来问我,显然你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与其我在这里侃侃而谈,不如你说出你的想法,我为你查缺补漏。”
奔马正色说道:“我去了一趟帝国本土,明白了许多事,有了一个概念——印第安人不是一个民族,只是一种笼统的称呼,美洲,不论北美南美还是中美洲,哥伦布到来后,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的原住民都被称之为印地安人,事实上却不是。
去年我路过南美地区,在那里见到了那里的印地安人,我和他们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尤其是语言。我们之间的区别不是帝国北方人和南方人的区别,不是北京人儿听不懂粤语,广东人吃不惯北京的地道。是真真切切的不同,甚至帝国国族与日本人之间的相似度,都比南北美印第安人之间的还要多。
至少你们站在一起,一般人分不出来,虽然语言不同,但都会用繁体字。”
“所以你把你全部的内心和资源投入到你部落的族人身上,对吗?”裴广平说。
奔马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裴广平呵呵一笑,把手里的烟屁股扔进了烟灰缸,说道:“看来今天有的聊了。”
“我把资源投入到族人身上,是因为他们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去做,也是因为他们能接受我安排的命运。但我仍然希望能改变印第安人的命运。虽然我已经不认同我是一个印第安人,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帝国的政治中,印第安就是印第安。我这个印第安人和南美地区的印第安人没有任何区别。这是一个国家的政治惯性,绝非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能改变的。
只不过,我仍然愿意以此为奋斗目标。”奔马恳切说道。
帝国的民族界定其实一直以来都很模糊,在政治上,帝国喜欢用比较大的界定,尽可能的减少民族的数量。比如帝国的蒙古族,就包括了卫拉特各部落。东北的大量少数民族被化为了女真这个范畴,实际各群落之间相互差异非常大,按照民族划分,肯定不是一个民族。
再比如,在理藩院辖地,信仰天方教的,往往被划为一个民族,但塔吉克和畏兀尔可完全不是一个民族。
这主要是政治考量,就比如帝国的理藩院席位分配,就给了这些少数民族四分之一,也就是十二个席位,如果按照后世标准确立民族,那十二个席位显然不够分的。
在这些少数民族之中,满洲又是特殊的一个,按照帝国传统,满洲应该属于女真这一支,但长久以来,女真各部为了不因为满洲被歧视,长期就是满洲是满洲,女真是女真的态度,因此满洲在元老院里得到了单独的一个席位。
因为这个原则,所以印第安人也被划为一个大的族群,这样将来的政治分配中,对帝国一方相对有利。
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在十八世纪初的这个时代,印第安人可能拥有三千万的规模,但绝大部分都分布在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帝国在美洲的领地,印第安人数量其实不多。
帝国在美洲占据着所有亚热带及更北的区域,这个范围内的印第安人的数量不会超过三百五十万,而真正受到帝国实际控制的印第安人,加起来连八十万都不到。
而显然,把八十万人是有可能被视为帝国的一个少数民族,而也仅仅是有可能。真正被视为,其实只有奔马这类拥有帝国国籍的印第安人,数量可能连四万都没有。
哪怕是八十万,在人口大国的帝国境内,也排不进前二十。
听到奔马说了这么多,裴广平也终于明白了奔马做这一切的目的,他就是要让印第安人真正的融入帝国,成为帝国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现在帝国的一些民族在理藩院有了自己的代表,我希望有一天,我或者某一个来自美洲的印第安人可以在元老院亦或者议院里,代表印第安人发言。”奔马说道。
裴广平点点头:“嗯,这是非常好的理想,也很现实。不论你们是否愿意,不论帝国其他民族是否接受,其实这已经是事实了。而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帝国百姓对印第安人没有恶意和排斥。”
这一点奔马确实有感受,印第安人与帝国文明之间没有宗教、肤色等严重的隔阂,原本就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
奔马认真说:“但是,我认为需要做的仍然很多。想要成为帝国权力中心的一位印第安人代表,首先要懂的就是法律,没有法律知识,在那里寸步难行。另外,印第安人与帝国文明,只有几十年的交流史,而不像是游牧和渔猎民族,和帝国国族已经‘友好交流’了几千年了。
想要树立相互之间的认同,我认为还需要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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