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刑剋六亲、孤老终身的命格,连家人都不愿意接受的我,是妳用天真温暖的态度包容,让我有拥抱世间光明的资格。」那个小时候在他最沮丧失意时,会以大眼瞪小眼与他相对看的小ㄚ头,一直是他这些年夜深人静时常回忆起的温馨片段。「妳可知,这些年我每一次回想时…有多幺庆幸……当初我昏倒的地方是烟台巷陌…是在妳的家门口……」
苏景竹一愣,猛然停下脚步看着他,只见他睁开了眼眸正含笑望着她。
然后,男子牵着她的手缓缓举起到他的颈边,道:「妳不是…一直很想扒下我的人皮面具吗?现在…给妳……这个机会。」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触碰上他的肌肤,在找到人皮面具与正常皮肤的接触面后缓缓撕下男子一直以来的伪装,露出一张尔雅俊秀、温润如玉的容颜,那一张在中秋之夜与她一同出游的面貌、那一张九月初三晚间搂着她睡时的模样。
「真的是你…谢二公子……」苏景竹瞪大的眼里又逐渐覆上一层水雾,双眼一瞬不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人容貌,一时间却不晓得该说什幺。
「因妳说妳喜欢谢二的脸皮,所以我一直害怕…若是以真面容与妳相处,那幺有朝一日妳喜欢上我时……会不会是因为我这张脸,而不是…我这个人……」他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带着一丝自嘲。「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着,如果妳能看上我,那幺就是看上我这张脸又如何?毕竟……我还是不亏,赚到了一个美人儿……」
上官莲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她的手,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说道:「景竹,我心悦妳。」
那一瞬间,她的泪像没拴紧的水龙头般从眼眶不停落下。
当看见通道尽头是何种景色时,苏景竹整个人是崩溃的,因他们并没有走出这个帝王陵墓,反而到了最中心的主墓室,一具双人棺椁就这幺放置在大殿中央,而上官莲溪早在与她说完那句话没多久之后就陷入了昏迷,若不是餵他吃下了从凤留给她的救命药丸吊着他的命,他也会同那些擅闯陵寝的人一样沉睡在这里。原以为会是通往外头通道的,可现在她却只能听着耳边愈来愈微弱的心音束手无策,这叫她怎幺受得了?
坐在地上抱着上官莲溪上半身,她边哭边从后腰包里拿出绷带一层一层缠在他的伤口旁,期盼多多少少可以减缓出血,点穴的效用已经开始消退,他的伤处也开始流血。现在她更不敢将短刀拔出来,就怕造成更大的出血量。
「小主子,这是高祖宇文流恆与秦岚皇后的棺椁。」四周找着出口的诺自然发现了棺椁旁夜王所立的石碑,上头描述了这对帝后的生平与夜王云相的落款。
「高祖宇文流恆的棺椁?」苏景竹眼里瞬间亮起希望,小心翼翼的将怀中人搬动上身至墙边倚靠坐着,随后跌跌撞撞跑到这一对帝后的棺椁前跪下,朝棺椁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高祖皇帝、皇后娘娘在上,弟子为夜门第五代轩辕氏门下,还请陛下、娘娘看在弟子并非有意惊扰陛下及娘娘安眠的份上救救弟子的朋友。」语毕她又是一磕,而且这一磕还就在原地长叩不起。既然这是夜王父母的陵寝,那此地应当也是有人守着的。在见过流云谷中那一对百来岁的神仙眷侣之后她对此事深信不疑。
一边,旁观苏景竹举动的诺嘴巴张了又张,他晓得小主子为天盟盟主的伤势心急,可对于小主子的行为着实不能理解。这小主子的脑袋似乎比主子还疯啊!
然而下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苏景竹的话当真得来了回复。
「哎呀呀!夜门第五代弟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轻佻的声音伴随着一道人影出现在棺椁前方,那人还转过身看着还跪在磕头的苏景竹,「小ㄚ头转过来给哥哥看看,夜子可从来都不准我去找你们的啊!」
一直看着这人出现的诺全然傻住,因为这人出现的方式太不正常,就是身手最好的暗卫都不可能从这种毫无阴影藏身的地方凭空出现。
而在听见那人嗓音时苏景竹跪趴的姿势愣了那幺一瞬,随后转身在看清来者时脸上的神色是难以置信却又是狂喜的,「天、天琳…天琳哥!是你!快点、快点帮我救救莲溪!」她再怎幺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从前苏景兰组织里的神医,有「鬼见愁」之名的沐天琳,也是与杀手天夜形影不离的那个人。
兴许是没想过百来年没在世上露脸却被人一打照面就认出来,沐天琳一时间无法相信,一个修真者竟然就被个只踏入后天之境的小ㄚ头抱到了还拖着走,直到看见那个半条腿踏入鬼门关的小子时才回过了神。
「小ㄚ头,妳晓得我是谁?」沐天琳现下对那个快变成尸体的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对这个知道自己名讳的女娃儿十分感兴趣。「可我怎幺不记得我认识妳啊?我没去过夜门,难道妳是在夜门外的某个地方见过我吗?」
「天琳哥你别闹了,我是景竹啊!苏景兰的妹妹。」见沐天琳对她的请求毫不理睬,她就晓得他是犯了老毛病,只对自己在意的事情在意,一般这个时候只有几个人能让他破例,这时候她就觉得当初认了天夜与他当半师还有这个好处。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她露出与前世有八分相像的容貌,「天琳哥,快点,我求你救他了。」
「小猪仔?」这下子沐天琳的惊吓程度远远高于苏景竹刚才见到他的时候,大约他没也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而惊吓归惊吓,小猪仔说要救的人他也不得不在意几分。蹲下身看了看这个被硬塞给他的病患,随后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塞了颗药进患者嘴里。看着那张俊雅脸庞,他平凡无奇的面上流露出一抹戏谑。
「小猪仔,这是妳男朋友吗?」
「还在考核中。」见沐天琳出手了,苏景竹这才收敛起不停掉落的泪珠,吸了吸鼻子,道:「所以他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
看着小女生明显芳心默许的模样,他也好意思的不去点破,笑了笑道:「那好吧!他身上这伤还是要快些缝合才好,咱换个地方休息吧!」
七日后,归云城郊
「天琳哥,他怎幺还不醒啊!」
帝王陵后山某处有个小桥流水的地方,一栋不起眼的三合院坐落在此。现在,陈设简单却不失舒适精緻的房舍中,苏景竹在沐天琳房里看着床榻上一睡就是七日的人,说了这几日来每天必问的话。
这几天以来她就住在这个三合院当中,诺早在陵墓时便让沐天琳直接送了出去,之后她也让沐天琳带黄一杰过来一趟,吩咐了黄一杰事情顺带打听了一些外界的消息。
原本黄一杰还在紧张地道被炸不晓得她与上官莲溪两人是否安好,在半天过后还得不到消息正打算对慕夏暗阁传递消息的时候就让沐天琳抓来了。
这一回下墓对于那些小门小帮而言可说是损失惨重,那些青年一辈的弟子全都折损在第一道的青铜门前,倒是几大帮派因为自持身份没派人前来因而逃过了一劫。而神剑山庄似乎暂时还没有事情,不过她在想大概等宇文瑾那边将煌儿救回来、事情处理完毕后就会对神剑山庄开铡,毕竟这「鬼罗剎」之名其来有自,对于皇权有任何威胁的都会被刬除,至今仍没有例外。
西北那里倒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小猪仔,每天问同样的问题妳都不烦吗?」坐在窗边只手撑额,沐天琳觉得自己快被这ㄚ头烦死了,「精力那幺多的话不如去外头跑圈儿吧!多跑几圈再回来。」
「我就是担心嘛……」她嘟起嘴低下头,嘴里小声念着。
沐天琳早在为他缝合伤口、确认他一时半刻不死之后就对她说了:「这一刀扎下去虽然没有伤到脏器,可却破了他的丹田。一般丹田气海一破,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也就废了,算是他运气好本就到了突破的边缘,生死劫这一关若是跨得过,他身体机能自然会修复所有损伤,但若跨不过……」
苏景竹拒绝想像这个结果。
她身后的人对天一翻白眼起了身,打算不到饭点不回来,瞧这一对也跟夜子那一对一样专虐他这单身狗啊!
「小猪仔,妳这是认定他了?」理了理衣上皱褶他开口问道。「妳可知道妳能选择的对象不只他一个,从前的妳没人追,缘分全都在这个世界了。」
「天琳哥,你何时跨行当算命的了?」她记得从前他可是科学的狂信者。
「我们都能在这个世界相遇妳觉得我还只信奉科学吗?」他很显然知道她在腹诽什幺,「再说修行多年,到了我这个境界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晓得了,比如妳的命盘、比如他的生死。」
他抬了抬下颚对着床上的那人,「妳是他的天乙贵人,所以妳说他命不该绝,他便不死。」
「我是他的天乙贵人?」
「嗯啊!」沐天琳随意的点了点头,「他是天煞孤星,命硬的很,谁跟他有关係他就剋谁,但遇上妳之后就不同了,他的命格开始产生变化了。」
「那如果…如果他没遇见我会是什幺样子呢?」
他耸肩一笑,「这个假设一点意义都没有。不过我想若是他没有遇见妳,八成早就成了一代魔头揹着千万人生命的罪孽等着几个来世慢慢赎罪。」
沐天琳离开了,房间内就只剩苏景竹与昏迷的上官莲溪两人,此情此景与当年她捡到少年的样子何其相似,同样漂亮的桃花眼眸、同样眉目如画的面容,很难想像这样的俊雅男子在沐天琳嘴里会成为那样满手血腥的魔头。
是她…改变了他的命轨吗?
夜半,当沉睡多日的人醒来时,只觉得自己身体像是新生了一般,腹部的伤口早已痊癒,全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用不完的活力,只除了右手手臂之外。偏过头,一张精緻的小脸正拿他的右臂当枕头,靠在床榻边睡得正是舒服。
悄然起身,他把睡着的人儿从脚踏上抱到他身旁躺好,虽然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可见她较之前还要消瘦的脸颊他就晓得这些日子以来她并不好过。
「莲溪……」眉头紧蹙,少女连睡着的时候都不安稳。
「嗯,我在这儿。」侧身看着她,他为她掖好被角轻声回答,「好好睡,我陪着妳。」
这些天里睡眠极浅的人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就清醒了,「莲溪,你醒了!感觉怎幺样?有没有哪儿不适?」
「我感觉很好,无事了。」男子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不过恢复了原本面目的上官莲溪此刻笑起来着实让苏景竹感觉无法招架,就见她坐起身、头一偏看向外头月光洒落的院子,回答道:「那很好。」
不明所以的他看着她一下子冷淡下来的反应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口气也哀怨了起来,「美人儿,妳为什幺不看着我?难道我不好看?」
苏景竹闻言摀着脸,实在没好意思说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她才不敢看。颜值太满意也是一种罪啊!她现在的年纪也不适合把人扑倒,还是不要多看了吧!
「美人儿,还是我太好看了导致妳无法直视我?」察觉到她发红的耳根,刚醒来心情极好的天盟盟主主动靠了上去,「妳说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难道现在不算数了?」
「什幺算数不算数的?」感觉到他贴得太近,她拉开一段距离之后转头瞪着他,「不就是表面上的意思你想要什幺事情算数?」
那双桃花眼眸中的光芒闪了闪,最后他勾唇一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难道不算数吗?」
本来见到那妖孽一般的笑容还暗自捂着心脏以免心律不整,结果上官莲溪的话一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瞬间跳停了,「你、你怎幺……」
「兰提过的,我们在南苗生活时他偶而会说一些我不甚明白的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一句我问过他。」
苏景竹觉得她是被自家老哥出卖的。
「上官莲溪,我们谈谈。」拖过板凳在床榻前坐下,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有必要跟拿下人皮面具的他保持距离。
「好,妳想谈什幺?」他从善如流。
「你…表明你的心迹了……」
「嗯。」他点头。
「但我没说我喜欢你。」她回得很直接。
上官莲溪看着她,笑容不变,「那我能问为什幺不吗?」
「呃……」她偏头想了想,「我的年纪还小,而且你……」会不会只是一时被过往迷惑而心动?她犹豫着不晓得如何说出口。
看出她的迟疑,虽然不是太明白她为何不答应,但他并不想现在就逼着她做出回答。
「那就先这样,妳不用急着回答我,我也不是非得今日要得到答案。」
「你就不怕我很久都没喜欢上你?」苏景竹斜睨了他一眼,总觉得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势在必得的。
他摇了摇头,道:「无妨,不管多久,我都等。」
「美人儿,我会等,等到妳答应成为我妻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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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哈
卷三居然比阿寻想的还早一个章节写完=)
卷三。over啦~~~(撒小花)
希望看倌们看完了整个卷三后可以给阿寻一点回馈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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