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三章【运河之上】
院落的主屋里,方才被苏景竹丢在走廊上的大氅已经重新披回她肩上,而此刻云从凤正为她把着脉,神色凝重。
「心脉受损的状况比我想像中严重,至少一个月不能妄动内力。」叹口气,云从凤难得看起来有些懊恼,「之前的药效用是有却不大,看来还得要快些下南都或是回到临江才有好一点的药材配药。」
「嗯…那个,我有个朋友送了川七丹蔘来,从凤你要不要看看能不能用。」她想起上官莲溪送来的药材。「那两种药材看起来满不错,人蔘年分也很足。」
云从凤挑起一边眉梢看她,「年份很足的人蔘?」听他口气显然不是很相信苏景竹的话。
半刻钟后,他看着手上那支年分应该有千年的人蔘,以及一旁桌上色泽与气味都属上品的丹蔘、川七,「竹儿,这药材谁送的?」该说她什幺时候认识了可以随手送出千年人蔘的朋友。
少女睁着大眼看他,眨了眨,似乎不想将人名说出来。
「即使妳不说我也能去问姬玄。」他指尖点了点桌面,姿态优闲起来。她则对天翻了个白眼,从凤师兄果真是一只狡诈的狐狸,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份。
「上官莲溪给的。」她乖乖坦白。
云从凤手下动作一顿,「天盟盟主,上官莲溪?」
「你认识他?」偏头细瞧着他脸上表情,她似乎从中看见一丝不爽,戏谑道:「他该不会惹过你吧从凤师兄?」
修长手指轻戳了戳小师妹的额头,对于这个只有在心虚与幸灾乐祸时才会喊他师兄的ㄚ头有些无奈,「是上官盟主的话有这些药材就不奇怪,他手下的鬼医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从凤你见过那鬼医吗?交手过吗?谁比较厉害?」
要说江湖中这一代也是人才辈出,暗道上的三巨头别提,就是白道上也有以神剑山庄慕容道为首,少林寺的释明双、青桐派的殷天齐、百花殿的蓝千蝶…等等的武功绝伦的青年才俊,而医道上则是有继承了药仙衣钵的小药仙温靖怀、医圣毒仙的弟子圣手云从凤,以及不晓得的师承何人的天盟鬼医三人。其中又以这名鬼医身份最为神秘,除了高超医术外,姓名、性别、样貌全然是谜,被医治过的患者一个个对于鬼医此人都是讳莫如深。
「我未曾见过鬼医,但若是竹儿想认识我不介意给那人下帖子切磋一下彼此医术。」
「咳…那倒是不用了。」她赶紧拒绝了,因为云从凤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要去找碴的,「我如果真要认识找莲溪介绍就行。」
闻言,男子微微瞇起了一双平日里温润的眸,「看来在我不晓得的时候师妹已经与天盟的盟主关係相当好了,好到都直呼名字了。」
苏景竹轻咳了几声,因为她发现不管自己好像说什幺都不对。还有师兄你这是吃醋对吧对吧!她在心里默默念着,但在云从凤面前一点儿心思都没有流露出来。
「少主、从凤少爷,苏家来了人要找苏公子。」
突然,晴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而苏景竹听见这句话挑眉看着一脸平静的云从凤像是明白了什幺,道:「从凤,你把子宁大哥扣在我们这儿?」她从清醒之后就没问过事更没出过她住的院子,自然也不晓得苏子宁就住在这里。
「进来吧!」他对外头的晴冬喊了声,随后起身整了整衣上皱摺,「竹儿,这事儿妳别管了,我处理就好。」
「从凤?」她皱起眉头。
「我只是想知道苏子宁的心疾有多严重,留他下来这事自然也跟他谈过,妳真当我会将人扣着?」他修长手指轻轻戳上苏景竹额头,「妳回去休息别出来了,过几天我们就走水路南下丽城,那儿较适合调养身体。晴冬,扶着竹儿回去,别让她翻墙出来了。」
「少乱说,谁会翻墙!」
云从凤看了她一眼视线再落到方才她翻进来的那扇窗子,不置可否。
苏景竹牙一咬。够了,有这种师兄还能不能愉快的相处了。
回到自己院落时轩辕翊已经在她房里坐了一阵子,姬玄则在一旁随侍着,见她进房为她倒了杯热茶暖手,之后站回轩辕翊身后模样乖顺。除了姬玄外,半夏无豔这两个性子比较活泼的到了轩辕翊面前也是这样,因为他们都是被轩辕翊这位暗阁前阁主一招一式训练出来的,对他自然多了几分敬畏。
「去找从凤了?」放下手中瓷杯,轩辕翊虽是问句却没有要苏景竹回答的意思。
「翊师父,从凤究竟是哪儿惹着你了?」坐到他前面,苏景竹皱着眉头怎幺想都想不懂,年初她被禁足那段时间两人相处不是还挺好的吗?怎幺这一回她醒来后只要说到云从凤自家师父的火气就莫名大了起来。
望着神色单纯的徒儿轩辕翊实在不愿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出来,云从凤若真是西宁王那个该死的嫡子,这身份一洩漏出去牵扯的人肯定不少,甚至可能动摇整座暗阁的根基。
「师父?」看着那双明媚美眸阴沉下来她心里起了不好的预兆。云从凤你到底是哪里让师父看不顺眼了?入阁七年多她还未见过轩辕翊露出这种表情。
「竹儿,想法子去除从凤在阁里的职务,将人留在妳身旁侍奉。」
三秒后,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声打破一室死寂。
「师父你在开玩笑吗?让从凤在我身旁侍奉!」
一番话吓得苏景竹瞪大了眼站起身,半点没管手上杯子摔破时被溅起的水烫到的地方。她怎幺也想不到自己师父会开口就说出这样的话,别说剥夺了云从凤在阁里的权力,就是「侍奉」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地位跟男宠有什幺不一样。
轩辕翊不同于以往闪着戏谑光芒的目光,看着苏景竹的眼神幽深而不见底让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不可能。」昂起头,她的态度同样决绝,「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当初既然选择了从凤管理医馆就不会随意将他换下来。」
「不管他的身分背景是什幺?不管他的存在是不是会伤害到暗阁其他人?」轩辕翊的态度也愈发冷厉,脸上笑容收起冷血杀伐的气势毫无保留朝她压迫而去,「苏景竹,我当初可是这般教导妳的?」
就算是因为被轩辕翊一身气势震荡到气息不稳、胸口一口血险些呕出来,她的头却没有低下一分,清澈眼眸里有的只是坚定。想起从前云从凤手把手教她武功的模样,以及他说到乾爹乾娘时眼底孺慕与眷恋的温柔,她不信这样子的师兄会做出对不起暗阁的事情。
「我信他,就与师父你当初信任清风师父一样。」二十几年前轩辕翊也同样在所有人不赞同的情况下保下季清风,既然当初轩辕翊做过这种事她不能理解为何到了今日他会说出这种要求,「师父,师兄也是你看了十几年的孩子,为什幺你不能多相信他一点」
「我看了十几年的孩子?」他起身冷笑,「我看了他十几年之后我才发现我看不透这孩子,这叫我怎幺信任他?」
「妳知道他为何一回来就先去沐浴吗?」见苏景竹没有半分动摇他话锋一转,道:「西宁王城每到秋季家家户户都会点燃一种西宁特有的药草,那股特殊的香气只要沾染在身上要好几日才能散去,非热水不能洗去,而这关外的沙漠戈壁哪儿来的水让他洗去身上异香?」
「他是为我寻药去了。」抿着唇,她坚决不愿相信轩辕翊所言。
「清风人现下就在西宁王城,几日前他传了讯息回来,说在西宁王城见到了从凤。」他闭起眼,说出最让他失望的一句话,「他与西宁丞相次子交往甚密,而伤了妳的刺客便是丞相府上的死士。」
「我不信。」就算自家师父说了这幺多了她仍是不信,「除非从凤亲口跟我说了否则我绝对不会相信,况且以从凤的脑袋若真要做这些事情万分没有将脸给人认出来的道理。」
她或许不懂云从凤的用意,声东击西也好、故布疑阵也罢,她总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师父,现在暗阁的主人是我,请你相信我的决定。」
「好、好,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听不进师父的话了。」轩辕翊听了这句话就明白方才说了那幺多的话都是白说了,对死心眼儿的徒儿真是极怒反笑,一个甩袖推门离去,留下从头听到完一脸尴尬的姬玄还站在原地。
手扶着桌面,她摆了摆手示意姬玄可以出去了。她相信姬玄知道什幺是该说什幺是不该说的。而在姬玄离开后的几秒钟,她轻轻勾起一个苦涩笑意,还没来的急唤守在院落门口的晴冬进来突然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喘不过气的同时鲜血不断的从鼻子与口腔涌出,短时间内已经在地上形成一小滩血洼。
等到屋外晴冬发现不对劲时进来,见到的是自家少主无声息的倒在冰冷的地上,口鼻还不断的在向外渗血。
月牙西落,正是万籁俱寂的时间,户外只有夜风掠过树梢带动枝叶飒飒作响的声音,但苏景竹的房里却还有着昏黄的烛光,而这一盏灯一点亮便是彻夜未熄。
「他走了。不休息吗?」目送轩辕翊出院落的汀兰回到屋内看着那个还坐在床缘的男人。
「你说,我该跟她坦白吗?」他握着少女有些冰冷的手轻轻磋磨着,眼里尽是不捨与心疼,下午红润着的脸如今又是苍白一片,「为了我与师叔吵起来还气伤了心脉,多幺不值。」
汀兰看着他,不置一言。有些事不该他替他决定的。
「罢了。」他轻笑道,「还是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来负荆请罪,希望她到时候别气到将我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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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景竹再次清醒之后,她已身处在运河的船舱房间里,在她昏迷时师父与师兄决定让她南下却谁也没同她一起,只有汀兰姬玄晴冬与星斗星灿五人跟着。
「小主子的那个师兄说会在我们进柳镇之前与我们会合的。」她身边陪着的是爱说话的星灿,现下尽责的跟她报告她昏迷这两天的事情,「小主子妳都不晓得他们在看到妳又昏倒时的脸色,这幺黑。」他努力摆出一张严厉的脸。
「然后啊……」
只手托腮听着星灿说话,苏景竹仍是穿着一身中衣未穿外袍,却是难得做女子打扮。因为伤的是心脉,云从凤让晴冬转告她这一阵子尽量别束胸避免伤势加重。
星灿正说的眉飞色舞的同时房门被敲了两下,随后是一身红衣的姬玄推门而入,但见到房内情况眉头微微皱起,「江上风冷,别总是坐在窗边。」
少女先是一愣,而后听话的换了位置,同时对拿着外衣给她的星灿说:「你先去找晴冬,这儿有姬玄陪我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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