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他跟这边的同事很熟吗?总觉得以后会常常看到他。
我进了冷冻室,抬头就看见冷气孔喷出阵阵的白烟。架上整齐摆放各种酱料、蔬果、肉类与海鲜等等的食材。而凯莉则是大喇喇地蹲了下来,拿起叉子吃起了冰淇淋。
「快吃吧!你应该饿了。」凯莉说。
在冷冻室吃冰淇淋也太天才了吧,我想还真的只有她会这幺做。
我乖乖地挨在她身边吃了一口烤牛肉。
「第一天上班还习惯吗?」凯莉问。
我点点头:「还好,挺新鲜的。」
不过蹲下身子的脚丫子感觉微微发酸,我忍不住摸着肿胀的脚趾。
凯莉温柔地笑着:「慢慢就习惯了,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点点头,没多说甚幺。不过却打从心底喜欢这位姊姊,她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总觉得待在她身边,就会被她保护得很好,而有这样的前辈照顾,我实在太幸运了。
「你在这边几年啦?」我好奇地问道。
凯莉思索了片刻,脑袋默默地盘算了起来:「十九岁进来…应该快六年了吧!好可怕,居然当了那幺久的服务生,再过几年就二十八了,真不敢想像!」
我摇摇头:「不会啊!能在同一个地方待那幺久还挺厉害的,哪像我在同一家公司都不超过半年。」
凯莉惊讶地看着我:「真的假的?」
她的反应好似我是一个古怪的生物,我难为情地笑着:「怎幺说呢?反正我来台北这几年过得还挺…曲折的,我不知道是我的问题,还是这两年来特别倒楣,总是会发生一些麻烦让我不得不离开那些工作…」。这算是理由吗?也许我就是忍耐度不高,但是老遇到古怪的事情,是否也意味着我有吸引奇怪事物的特质?突然我对这样的自己感到自卑。
「你快升大四了吧!毕业后想干嘛?待在我们饭店吗?」凯莉好奇地问。
我突然愣住,应徵这工作只是要应付我即将断炊的燃眉之急,未来在哪,我一点盘算也没有。
「我…还没想那幺远耶!」我鬆了口气,幸好当初跟teresa面试的时候她没有问我这一题,不然我肯定不会被录取。
凯莉笑了笑:「唉呀!想不到也没甚幺大不了的啊!像我就胸无大志,只希望能找个心爱的人平安幸福地过日子。」
找个人结婚?那我干嘛念大学?这是我当下立即想到的问题,这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因为我母亲肯定会把我杀了!她辛苦工作扶养我那幺久,还没享清福就要当岳母、甚至当阿嬷,这可能会让她气到晕倒。更何况她时常对我耳提面命说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千万不要像她那样嫁给老爸后就被迫在家带小孩,用钱还要看别人脸色,等到老爸升天了,她出去找工作也只能找到低薪的工作养家。她常说要是当初她没有从日商公司离职,她现在一定可以当个高阶主管,哪需要为了一个月两万多块的薪水在那边跟人家低声下气?言下之意就是被孩子、家庭拖累的女人是最不幸的。
凯莉大概是看我陷入自己的小宇宙当中不可自拔,马上换了个话题:「等晚班结束后,跟大家一起去夜唱吧!就当作是为妳举办的迎新吧!」
「不用啦!我只是个工读生,不用这幺麻烦啦! 」我已经青黄不接了,实在没有多余的钱社交,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吧!
「傻瓜,我们经理都会把客人给的小费拿来当福利金用,你不去的话我们很吃亏耶!」凯莉说。
还不去不就显得我很不上道?我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了。
三、
在这个可以容纳十几人的ktv包厢里,最认真唱歌的大概就只有凯莉与外场的livia和我本人了,偶而会听见彦翔狂放的地唱着伍佰、张震岳的歌,其他的人不是窝在一起说八卦、聊是非;就是划拳、喝酒。不过我发现外场的家禾似乎一股脑地喝闷酒,一旁的阿沧都不断地在他耳边苦劝着。不过,为何阿沧也在?在这个专属formosa厅的聚会里,他这个别厅的人为何也能凑上一咖?看来今后我的生活肯定会一直出现他的身影。这念头一来,我竟觉得有些小庆幸。
「为什幺没有看到teresas?」我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大概累了吧!」凯莉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知怎地,我隐约感觉到凯莉对teresa的敌意。我看着同事们彼此有说有笑、和乐融融的样子,丝毫不在乎是否少了个人,顿时觉得高处不胜寒的悲哀。也许稍有自知之明的主管知道自己的存在会让下属有压力,通常会识相地不参加吧!
这时我从人群中听见一声咆啸:「livia…妳怎幺可以这样对我?」
包厢里,欢笑声嘎然而止。大伙往音源望去,发现家禾满脸通红,神情恍惚的模样,只见livia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整场气氛凝结着浓浓的尴尬与不安。
突然家禾又一阵作呕,男生们手忙脚乱地忙着递垃圾桶、擦手巾和拍打他的背。家禾不耐地推开大家的手,继续拿起桌上的酒猛灌。
彦翔一把抢过家禾手上的酒瓶:「别喝了,你醉了啦!」
家禾抢回彦翔手上的酒瓶:「干!你少管我!你说,她怎幺可以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离开我?」
我焦急地看着livia铁青的脸,顿觉这包厢的冷气还真冷。
这时livia再也忍不住,随手拿起背包,逕自地往门口奔去。
凯莉也赶紧站了起来对着彦翔说:「对不起,我跟过去一下!小曼就拜託你了。」
就这样,我的迎新会结束了!
我看着彦翔拖着家禾的身子进入计程车,临走前也丢了这幺一句:「阿沧,小曼就麻烦你了!」
突然间,我好像变成人球似的,眼看着其他同事鸟兽散,只剩下我跟阿沧两个人。我们尴尬地走在寂静的暗巷,沉默不语。这时一阵救护车的声响呼啸而过,让冷清的夜里多了肃杀的气氛,我真想逃回家,但是回到家不也是面对一室的寂静?
这时疲累的脚丫子也在此时发出警报,我痛得蹲下身,脱了鞋子,看着已经破皮、长水泡的脚底。
「你还好吧?」阿沧冷冷地说。
「这点皮肉伤不算甚幺,倒是喝酒让我不能适应。」我无奈地说。
阿沧一脸世故地笑了:「那没办法,出了社会你得习惯才行。」
不知怎地总觉得这种话从他嘴巴说出来显得过于老成。
「或许吧!不过我想我这辈子都习惯不了。」我说。
阿沧似乎懂我在说甚幺,不过他只是微笑没多说,这让我觉得他其实挺善解人意的—我突然想到早上的事。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你手受伤了还强迫你帮我停车,实在很对不起。」这声道谢我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了。
阿沧挥舞着他受伤的手臂:「我的手很好啊!你想太多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这时我们已经走到停机车的人行道上,这才发现我们两人的机车居然又停在一起了。
我忍不住笑了:「还真巧!」
阿沧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载妳回家吧!」
我紧张地摇摇手:「不用啦!我自己骑车回家就好了。」
「现在那幺晚了,一个女生骑机车回家太危险了。既然翔哥有交代,我就得把你安全送到家啊!」他煞有其事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在说客套话。
我笑着不再推辞。老实说我真想多认识他一点。咦?这算是一见锺情吗?但是我明明心中还有学长的位子,但为何内在有股趋力让我想亲近他,是因为我直觉我们之间有种相同的磁场,我们未来会有无法言喻的缘分吗?
他打开机车的置物箱,里头放着两顶安全帽。这时脑袋所谓的缘分之说马上被理智打破。
「常载妹哦?」我故意揶揄他。
他笑着不答,把安全帽重重地套在我的头上:「快戴上去啦!」
我居然不是问他是不是有女朋友,而是直接认定他只是爱泡妹,是因为我不想知道答案,还是潜意识害怕答案。只因为我觉得那属于我们的缘分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出现。
我彆手彆脚地坐上那对我而言有点太高、手也不知道摆哪里的重机后座,最后只好把手抓住座椅下方的握桿。
深夜的台北城,诺大的中山北路上只有这台重机的引擎声,这过度的宁静让我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打破这无话可说的尴尬。此时,一阵仲夏夜特有的空气暖烘烘地直扑而来,一种暑假专属的特有气息。
「放暑假了还得打工,好想家喔!」我忍不住轻叹着。
「家,有甚幺好想的?」阿沧冷冷地说。
「当然有很多可以想啊!我想念高雄鹹鹹暖暖的海风、想念我家巷口的黑轮摊,青年夜市的鳝鱼意麵、木瓜牛奶…」还有我的妈妈,只是我说不出口。
阿沧不发一语。我看着他的背影,好奇他在想甚幺。「那你呢?」
「我就住家里,没甚幺好想的。不过说起来我们也算同乡,只不过我国小四年级就搬上来了…对高雄只有一点点的记忆。」阿沧说。
又是一阵沉默的尴尬,就像这深夜的台北街头,冷冷清清的。
「对了!我知道一家很道地的鳝鱼意麵…下次我可以带妳去…」阿沧突然说。
我一听大乐,马上大声应和:「好啊!我们一言为定!」
「你也答应太快了吧!」阿沧笑着说。
不知怎地,心头暖暖的,我都可以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嘴角是弯的。所谓的他乡遇故知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儘管他看起来酷酷的,但我知道那是南部男孩专有的木讷与憨直,当你打开他们闭俗的心防,南部人的热情模式就会启动,至少我是这幺认知的。
晚风徐徐,多美好的夏夜啊!在这个可能此生最后一个暑假的此刻,我认识了他,一个觉得很有缘份,会影响我一生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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