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章 认
待在听风小墅的这两日,除了喝药昏睡的外,我基本待在书房练字或与蓝眼睛询问本家之大小事,等待阙抢钱亲自到访。
第三日午后,我自床上醒来,蓝眼睛让人搬了张摇椅置于后院长棚里,我倚了上去,棚上一颗百年银杏树遮去午阳,前头春花展笑靥,美不胜收。
春风一阵一阵,吹过我未束的髮,带起了一些,轻拂了去,勾于耳后,睡意又浮了上来。
恍惚中,有人轻触了我手,蓝眼睛好听的嗓音自耳边响起。
「主上,您请的贵人…来了。」
我睁开眼来,越过蓝眼睛的肩头…不远花海处,一抹昂藏的暗红锦袍…衣襬随风飘舞,齐腰的髮如墨,自成一格山水…华美赛霜素手执着一柄十骨扇,展开的扇面未着一笔一画,空白如洗,不似他一贯风雅作派。
俊美的脸庞,没有从前的笑容,他淡淡地眉目一扫,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揽月…」我缓缓开口,这一唤…激起心底压抑许久的澎派,他似读出了我的唇语,原本毫无情绪的眼眸闪过一抹神采,即转瞬隐去,我起身,就见他快步走来,立于棚外,只我三步远。
「凤安,才听本家上报妳得救的消息…伤未好全在楼里养伤,怎地现在是在同朕演哪齣?」
我朝他浅浅一笑,抬手示意他坐棚里原有的籐椅,见他未拒绝,我安了下心,朝蓝眼睛说:「去取来笔墨。」
他眉一挑,扇子悠悠晃了几下,不动声色。
不久,蓝眼睛回来,将文房四宝整齐平放坛木桌上,仔细将墨磨好,退于一边。
我朝他说:「小冷,先下去吧。」
他朝我俩躬敬一揖,折了回去。
我浅浅一笑,提起狼毫,在空白纸上写下一句:「这一年多来过得好吗?」
他朝纸上一看,嗤笑一声:「凤安…妳让冷不语冒着诛九族之险翻墙送信…就为了同朕闲话家常?」
我一愣,从前阙抢钱在我面前总是嘻皮笑脸的…倒没想能够见他不同面貌,如今一会,倒是以这样的形势体会到了…不能说心里多好受,有的…是更多的不忍。
我叹了口气,手在纸上咻咻下笔,「揽月,如果可以我多想跟你同从前般闲话家常…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我手一顿,知道他盯着纸上笔迹,遂继续写道:「我是小曦,一年多前我离开的那夜…再醒来时已是凤安…这一年多来我在碧幽谷里养伤,本不想这幺快来见你…但凤平的伤势已等不了了,我说服医癡出谷一救,其中一味药便是全天下只有恆旭宫殿里才有的迭魂草…这便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我搁下笔,抬头忐忑,便见他从一开始的不屑…到如今的震惊,他扇子啪一声掉在桌上,双眸紧张迷离地瞧着我,猝然起身冲到面前,双手搁在我双肩上头,肩上轻微震动…让我知道他在颤抖。
「真的?妳真的是…小曦?我那在星芒…星平镇上…结识的妹子?」他的声音好轻好轻…像随时会让风带走般的轻飘…他眼中倒映出我的轮廓,水粼粼地…彷彿下一秒中便会落下泪来。
我看着他点下头,无声慢回他:「是的,我便是…在钱庄第一次见面…赠了支钢笔给你的小曦……揽月……我回来了…我…很想你们。」
闻言,他哭了出来,一把将我拥入怀里,臂膀紧紧地将我固定住,下巴抵着额头。
一滴泪自上头滴落颊上,我回抱住他,这一年多来的飘荡彷彿这一刻通通烟消云散…就像找到了与这世界连接点,让我可以继续安心地往前走下去。
「好小曦…我的好妹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恩。」我在他怀里无声点头,
良久,他鬆开了我,抬手拭去我脸颊上的泪痕,我扯唇大笑,见他疑惑:「怎幺了?」我提笔书写:「堂堂恆阳帝君,竟哭得像小男孩般,变花猫脸了!」
「哎呀!妳这妮子,竟敢这样笑话哥哥!」
他赶紧用袖子擦去泪痕,整了整情绪,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只是这模样不再冷硬生疏,变回了原来我认识的他。
他坐了回去,我手一扬,蓝眼睛随即飞身过来,「主上有何吩咐?」
「泡壶茶来,揽月渴了。」
他随即退下,没一会儿,桌上茶香四溢,乃为销魂。
我亲自倒了杯给他,他接过,闻着茶香,秀气抿了几口。
「自我当了皇帝后,便没机会喝它了,这过了一年多,味道倒是如记忆中一般。」
我写下:「青远每季第一批都给自己人,别跟我说你没带回恆旭宫里尝。」
他叹一口长气,放下茶杯,幽幽道:「小曦…妳不知道妳走后,青远变成了什幺样子…不光他们,就连我也一时难以接受…这销魂…在我登基时,是让薇替我带来了些,可…妳知道吗…我光是看它…便想起妳当初那身伤势…」我起身摀住他口,待他停后才放下。
在纸上写下:「那些过往…如让你难受,就别说了。」
「好吧,哥不说,倒说说妳现在什幺处境?怎口不能言了?」
我一叹,再写:「炙火掌毒伤及…毒癡说需把毒清乾净后再想办法恢复。」
他了然一点头,语带揶揄问:「除了我知道妳底细外,可还有谁知?」
「小冷。」
「冷不语?」
我头一点,写道:「凤家严谨,没有点本事是过不了本家那关…是矣我只好同小冷全盘托出,请他多帮衬,我知他可信。」
他抓起扇子唰一声闲散摇着,「这倒是…本家当家凤峰是个精明人…分家的蛛丝马迹是逃不过他眼的,何况三年前…他儿子争楼主之位铩羽而归,对凤安必是更为严苛了…但妳也甭需操心,凤安喜静,我在她还小时见过几次,不说话的样子跟妳现在差不了多少…只是眉宇间英气缭绕,比起妳的从容自若更像个江湖人…不过现在妳倒可用受伤因由掩人耳目装几回弱…倘若真过不了,可还有我这个免费救兵可般呢!」
我点头,朝他好笑:「那我岂不随身都要带支哨烟?」
他挑眉亦好笑看我,「多带几支备用倒是好的。」
我们聊了一下午,主要是聊我这一年多来的种种,以及他坐上皇位后遇到的难题。我们都很有默契地避开青远上的事,虽然我想问个明白,但是我清楚知道…于我现在这副破烂身体来说,太沉重的消息是无法承受的。
申时末刻,蓝眼睛踏进后院,说了句煞风景的话,让本人脸灰了一灰。
「主上,您必须用膳了,切莫耽误喝药的时间。」
阙抢钱扇子一收,打了个响指,没一会儿功夫,一黑衣男子立于跟前,单膝下跪行礼。
是藤。
「戌时前将一株迭魂草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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