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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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俗情自系缚(2/2)

    “好,好……乖,乖……”福伯拍了拍赵服的肩膀,“你小说话算话,我算是瞧见了。”他的神情,便似一个慈祥的长者见到一对珠联璧合的小情//人,月夕又没来由地觉得心口酸酸的。

    福伯一点也不像爷爷,可又真的好像爷爷,她十年未见过面的爷爷。

    赵服牵着月夕的手,缓缓地走着,走的比方才还要慢。背后福伯面摊的亮光,慢慢地变暗。月夕回过头去,福伯正熄了灶里的火,收进了风灯,一个人拿着门板慢吞吞地插到门闩上。他年纪大了,灯光一暗,眼神便也差了许多,对了好多次,才对上了一个。

    月夕正想回去帮福伯一把,赵服却朝着她,摇了摇头。

    她几乎忘了,他们军伍出身的人,身上都有一股傲气,绝不肯受人同情可怜。就好象爷爷,身上的病时好时坏,却从不喊一声痛。

    爷爷的病,可是好点了么?

    她远远地站着,瞧着福伯将门板一扇一扇地合上。终于“咔嗒”一声,最后一扇门板落下,将风灯的光挡在了里面,也挡住了他孤独老迈的身影。

    爷爷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可也是这样的寂寞?多年戎马倥偬,可有寸心惦记自己的孙女?

    有的,必然是有的。

    否则何以十年来风雨无阻,书信往来?信中虽从不诉亲情,可天地理兵法诡道,一字一句都是爷爷教导她的苦心。

    她是个女儿家,爷爷为何要教她这么多?无非是同天下每一位老人一样,都想见到自己最得意的东西,流淌在自己孙的血液里。

    她是个女儿家又怎样,她也是爷爷唯一的嫡亲血脉。

    她默然了片刻,转过身来。忽然觉得一个冰冷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双眼。

    那淡淡的旭日青草的气息,贴近了她。是他的唇,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眼睛么?

    还是,他亲了她?

    他们曾经同榻而眠,形状亲密。可为何如今这轻轻的一下,会叫她心悸地抽了一口气?

    难道越是心相近,倒越是言行拘谨了?

    赵服将月夕拢入怀里,轻声地问:“想起你的爷爷了么?”

    他又猜中了她的心事,可这一次,却没有猜得十足。她笑着摇了摇头。赵服微微一愣。月夕道:“还有师父。”

    赵服哑然失笑,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才放开她,叹道:“月儿,该走了。”

    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何为?这是她曾说过的话。

    月夕低着头,半晌也没有说话。赵服又捋了捋她凌乱的秀发,轻声道:“下次若再遇上花五,我不在身旁,自己要小心。”

    他什么都猜得到,是她下山遇上了花五,才将花五引到邯郸来。邯郸,有赵服会帮她。她为何要下山,要去哪里,他却不知道。

    他很想知道,可除非月夕自己开口,他不会问她去哪里?

    “莫要再像方才那样看着旁人,”他瞧着她,“我……会很生气。”

    月夕那样逗花五,他在树后瞧见了会生气,花五那样看月夕,他瞧见了也会生气。他不是看惯了风月么?快风楼和碧月纱的姑娘们,都是这样瞧着男人,为什么他独要生她的气?

    月夕抬起头,他的眼里一半无赖,一半哀求。她要怎样对花五,是她的事情,与赵服何干?可她轻轻地笑了,竟然会说:“好。”

    “去吧。”

    可她没有走,而他,也没有走。许久,他才默默转过了身去,慢慢地离开。

    既是分别,总得有一个人先举步。

    “老狐狸……”月夕瞧着他的身影,开口唤了他一声。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还未待月夕开口,他先说道:“下次你若再来邯郸城,我再带你去一个地方。”月夕点了点头,也不问是什么地方。

    “后会有期……”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轻轻一笑。

    赵服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而去。除非月夕愿意,他决不会勉强她留下。

    月夕伸手从怀里摸出福伯给她的个刀币,她忘了问赵服,福伯为什么给她这个刀币。

    是个,为什么不是一个,九个,而是个?

    她将这个刀币在手中抛了一抛,珍而重之地收到了怀里。

    月初五的时,新月孤悬高空。

    这一夜,她在邯郸城,又见到了那个叫赵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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