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一颤,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颤巍巍地说,那你是咋个逃出的吧。大雄打了一个冷颤说,估计是老天爷开天眼了吧,气浪把我们几个冲进了正巷道旁边的一个侧巷道里,才算侥幸捡回一条命,逃过一劫。竹花听得云遮雾罩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扯着大嗓子说,大雄,大宝是不是被那狗嬲的阎王爷收了,再也出不来了?
大雄心里其实很明白,大宝当初和几个锄夫走在最前头,这回十之八九是被阎王爷收了,但他不想浇灭了竹花嫂最后的一点希望,就安慰她说,嫂子,你别急,算命先生都说大宝哥有九条命,他平时在井里头,睁着眼睛都能睡上大半天,说不定躲在哪个侧巷里做春秋大梦呢。竹花知道大雄是为了宽自己的心,抹了把眼泪,说,你竹花嫂就是这苦命,就看这老天爷讲不讲良心了。
做爹的,做媳妇的,做儿子的,都苦巴巴地盯着那矿井,希望能盯出一个活泼乱跳的儿子来,男人来,父亲来,可是救护队的人进出一拨,又出来一拨,抬出的都是一具具扭曲变形的像木炭似的尸体,井口的哭声就惊天动地起来,震天价响,喊崽的,喊哥的,喊爹的,不绝于耳,就连在老鹰冲上空盘旋的老鹰也愣住了,喑哑着发不出声来。
竹花泪流满面地疯疯癫癫地围着那几具抬出来的木炭不停地转,左看又看,还是没有找到大宝,心里就多了一线幸存的希望。于是,她和其他没有找到亲人的人一样,匍匐在井口跪拜着老天,希望老天能保佑他们的亲人平安归来,希望老天开一下天眼,救一救这些可怜的后生,救一救这些苦命的生灵。
太阳已经收敛起行装,躲进云层里干坏事去了,老鹰冲上空开始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天边扯起了闪,红云彤彤。刹那间,滂沱大雨倾泻而来,冲走了老鹰冲上空弥漫着的烂布条烧糊的味。可是,这如期而来的大雨,却洗不走这些等待亲人归来的村民的悲伤和痛苦,他们像一尊矗立雨中的雕塑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井口,盯着那个吞噬了他们儿子,男人,爹爹的大井,希望老天爷开一下天眼,能浇灭矿井里头熊熊燃烧的大火,让他们的亲人死里逃生。因此,当最后一拨救护队员深一脚浅一脚、阴沉着脸走出来时,他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齐扑向了那些烧焦的木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声刺破苍天的哀嚎:嬲老天爷啊,你真是瞎了狗眼啊,你还我的崽啊,还我的男人,还我的爹啊!
天边又扯了一阵闪,几个惊雷响起,老天爷像烂了一个窟窿似的,大雨盆泼而来,可是,它来得太迟了,已经无法浇灭村民心中的怒火和永久的悲伤。
竹花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了眼泪,没有了悲伤,没有了痛苦,只有愤怒,她轻轻地抹去大宝身上的煤尘,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哥啊,房子再好也比不过命啊,你咋就那么想不开,要自己咒自己呢,你死了,儿子怎么办,我怎么办?
大雄默默地站在竹花的旁边,一天之间,他经历了生死两重天,已经筋疲力尽了,讲不出话来,任凭眼泪随着雨水在脸颊上流淌,他更不晓得如何安慰竹花,全身就像打板子一样发冷发颤,软绵绵的,一头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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