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可我犹豫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我的犹豫将说明不管我什么样的回答都会有猫腻。
“我”
“郝挺,你看过三国吧,”在我刚准备张嘴回答的时候,秦默天突然又开口了,而且还问了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
“看过一点,”我道,我不知道秦默天问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三国,在上初中的时候我就看过好几遍了,我很欣赏里面的司马懿,这个能隐能张,能屈能伸,足智多谋的司马促达。虽然死诸葛可以吓走活仲达,但司马懿的敛锋芒出尖刃,比诸葛亮的愚忠要智慧英明得多。
虽然我们那有一句话叫‘老不看西游,少不看三国,’但我就是喜欢看,除了司马懿,三国里的其他人物和故事情节,我基本也都能了然于胸。所以秦默天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有底气的,只是我不能理解秦默天话里话外的意思而已,因为我相信她绝不是想跟我讨论三国演义这么简单,象到了她们这种级别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问一些废话。
“学过杨修这死这篇课文么?”秦默天继续问我。
“学过,”我道,杨修的‘园门阔’、‘一合酥’‘鸡肋’那都是非常有名的野史故事。
“知道杨修是为什么死的?”秦默天的声音里听不到任何的感**彩。
“这个好象中学老师给我们讲过,说杨修恃才傲物,锋芒太露;而曹忌贤妒能,容不得贤才,所以才会杀了杨修,”我道,这个其实跟三国已经没关系了,是我们中学课本里的一篇文章,当时我语文学得不错,老师讲解到现在我还记得。
“那么曹身边有郭嘉、荀彧、贾诩、荀攸、程昱,这些当时就名动天下的谋士,曹忌贤,为什么不杀他们?”秦默天问我。
“这”这我倒真没想过,因为当时上学时老师就是这么讲解,这么教的。
“你还是守着你们老师教的东西是吧?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的教育中最缺少的是什么?”秦默天问。
“应该是素质吧,”我是小学教师出身,我当然知道从国家到学校,大环境都是在注重素质教育,这当然难不倒我。
“错,是说实话,”秦默天道,“我们现在的教育,都是所谓的正面教育,所以才会有大量的学生工作后不能够适应这个社会,其实社会有很多的阴暗面,只有我们了解了,适应了,我们才能在这个社会中更好的生存下去。”
“是,”我应道,我承认秦默天的话是对的,但反过来说,这个社会说实话的人根本也活不下来,所以秦默天的话只能说理论上是她的,但她是老板,我只能赞同。
“所以,你应该更深的去挖一挖,这个故事深层次的原因,”秦默天道。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我知道,秦默天要我去挖的东西才是她今天问我这个故事的真正用意。
“其实在杨修之死这篇文章中,有两个方面道出了杨修之死的真正原因,”秦默天道,“一是曹建花园,嫌园门太宽,在门上写了个活字,众人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杨修道,‘门内添活字,乃阔字也,丞相嫌园门阔耳,’后工人改建后请曹再来看,曹大喜,问道:‘谁知吾意?’左右回答说:‘杨修也。’虽称美,心甚忌之。再后来,曹考曹丕、曹植军国大事,杨修又教曹植各种对答之策,被曹知道,见之大怒曰:‘匹夫安敢欺我耶!’,此时已有杀修之心。也就是说,曹杀杨修并不是因为杨修以鸡肋之由假传军令,也是以自己上通天文下通地理通贯古今而恃才傲物,更不是曹忌贤妒能纳不得良臣,而是曹的两句话,一是谁知吾意,二是匹夫安敢欺我耶,”
说完,秦默天往靠背上一靠,开始眯起眼睛,象是要休息的样子。
可此时,在这早春的天里我已经汗流颊背,就是个傻子我现在也明白秦默天是什么意思了。
看来,秦默天早就知道今天那个村主任肯定是我的亲戚或非常熟悉的熟人,而且,郝县长为什么会到公路路口去迎接也肯定是我给说出去的。还有就是视察现场的选择,包括中午的接待,这些都应该是我跟郝县长说的,否则郝县长就是再大胆,也不敢在招待所接待市里来视察的副市长。
而秦默天这么跟我说的意思就是,我不该猜测她的心意,更不该欺骗她。
我的心狂跳,我想不到秦默天这个看似话不多的女人,居然如此的厉害。
秦默天一直惜字如金,很少这样大篇大篇的讲话,可今天她却跟我讲了这么多,我明白她这是在点醒我。
那么她以前的惜字如金又有多少是她真实能力和性格的体现呢?也许她深谙官场的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的经典规则,少说多做。以低调的行动来掩饰自己的魄力,这样可以让那些已经或准备将她作为政治假想敌的对手们有所松懈,而且她也确实做到了,上任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是市府里最低调的存在,没有人将她列为可能的竞争对手。毕竟在市府里、在市委内部,有那么多高调的副厅级高官存在着,这么多人中,谁会成为未来江城的主宰,谁也说不清楚,既然大家都在挤着这一趟列车上少得可怜的个别位置,为什么不先将门口的人挤掉,而是费尽心力的去挤这个排在队伍最后面的秦默天呢?
也许秦默天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而且也这么做的,所以她的计划执行得天衣无缝,没有人会相信秦默天这个低调的甘愿排在队伍末端的人,会对他们的冲击构成任何威胁。
而且,一直以来,秦默天从不参与江城市各位厅级高官们排座座分果果的游戏,她就象一个游侠一样成了一个所谓的中立派,哪边都想争取,哪边也争取不了的人。
如果我的这些猜测成立,那么秦默天一定是个真正的官场奇才,而这样的人不怒则已,一怒则冲天。毕竟能掩的,她会掩得很深,除非掩无可掩。
也许正因为她是蓝珊珊的阿姨,否则我的秘书生涯恐怕就要结束了。
“秦市长,我,”我很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却又知道现在的辩解,一切都是徒劳。作为她的秘书,不管怎么样我都应该跟她保持一致,而不应该为了还郝县长的人情而提前泄露她的行踪,更不应该在郝县长面前说她的喜好。
施拥军曾经跟我说过,秘书与老板是利益共同体,秘书的前途与老板的前途密切相关,所以秘书就得思帮老板化解掉所有可能的陷阱,即使自己无力,也要使陷阱对自己老板的伤害最小化。
可现在,我为了还郝县长的人情泄露了秦默天的行踪,甚至还有欺骗她的嫌疑,那么她以后还会相信我么?
我的心里很忐忑
回到市里的时候,秦默天就让我下班了,一如往常一样,让张跃伟送她回家。
秦默天到底有没有生我的气呢?抑或她会不会在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重新换一位秘书?
被老板抛弃的秘书下场是可悲的,甚至比那些老板出了事的秘书还悲催。老板出了事,只要秘书本身没问题,说不定还有被其它领导看中,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最差也能搞个原地不动或异地任职的待遇,就象施拥军,虽然老板进了局子,可他依然能做个市府办副主任,只是权力上比较掣肘而已。可一旦一个秘书被老板抛弃,那么老板是不会给他安排其它去处的,只能呆在办公室里做个写文打杂的办公室秘书,这样的秘书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因为你的老板还在台上,没有哪个领导会去起用一个被其他领导抛弃的秘书。且不说你这个秘书本身到底有没有问题,就是为了避嫌,避免与抛弃你的领导产生嫌隙,也没人敢用你。
虽然现在就让我离职,我也不用怕养活不了自己,刘婕在建安公司的股份,刘婕开的那一个书店可以保证让我们吃穿不愁,可真要是我刚进市府一个多月就被老板抛弃,那我这人也太失败了。
在床上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了,郝挺?”本来已经睡意朦胧的刘婕被我给搅和醒了。
“没什么,”我不想让刘婕为我的事担心。
“郝挺,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呢?”刘婕道。
是啊,我们是夫妻,遇事应该商量的。可自从刘婕出事后,我就一直将她看成个病人,其实刘婕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现在虽然身体残了,可智力没问题,也许她能有很好的办法来弥补。
于是,我将今天的事给刘婕说了一遍。
“哎呀,这种事你可以请教别人啊,你才做秘书这么几天,王新可是做了几年,而且还是省里的领导,对于这样的问题他应该很容易解决吧,”刘婕道。
对呀,我怎么把王新这家伙给忘了,王副省长成了省里的一把手,我光打电话祝贺了一下,这一阶段一忙把他老先生都给忘了。
看看时间才十一点钟,这家伙是个夜猫子,现在肯定还没睡。
“喂,王新,我郝挺,”拨通电话,我自报家门。
“靠,你还需要自报家门啊,别说看到了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就是没有,你那标准的男中音我也不会听差一个分贝,”王新道,这家伙现在越来越贫了,也难怪,人生得意需尽欢嘛,他现在老板成了省政府一把手,他这个副省长秘书也成了省府一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有事?”
贫归贫,作为省府一秘,王新的敏感性还是有的,这么晚上,我不会**的无事打个电话扰他。
“我今天把老板给得罪了,而且老板貌似很生气,”我道。
“靠,你家伙想死啊,得罪什么人不好,偏偏得罪自己的老板?”王新道。
“是啊,我也正郁闷呢,可是唉”接着我就将秦默天视察,我事先告诉郝县长的事说了一遍,在跟王新说这些时,我特别强调郝县长帮了我几次,我难得有机会帮人家一下,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没想到秦默天会一下子就猜出来是我。
“你是说你老板当时就在车子上给你讲了杨修的事?”王新问我。
“是啊,老板问我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么?然后还跟我说,曹杀杨修并不是因为杨修假传军令、恃才傲物,更不是曹忌贤妒能,而是曹的两句话,一是谁知吾意,二是匹夫安敢欺我耶,”我道,“王新,你帮我分析分析,老板这意思是不是说我揣摩了她的意思,而且还欺骗了她?”
“嗯,郝挺,我明白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了,看样秦市长很喜欢你,对你不错,”王新道,“如果是一般的秘书,估计老板不会这样说,直接让你滚蛋就是了,而她既然这样说了,就是在提醒你,既往不究,下不为例。不过你小子真得注意了,碰到这样的老板是你的造化,有些老板是将这些事情全放在肚子里,到时候直接一脚把你踢开,秦市长现在这样其实是在教你如何做好一个秘书。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做好一个秘书,最重要的是要悟到老板的心思,但却不是将老板的心意跟其它人乱说。”
“是啊,我本来只是想还郝县长一个人情啊,”我郁闷道。
“还人情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有一条,作为秘书,千万不要拿跟老板有关的东西去做利益交换。因为老板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还是那句话,作为秘书,与老板是一个利益的共同体,一荣共荣,一损俱损。”王新道。
“唉,看样我还真不是干秘书的料,”我道。
“得了吧,你小子还是没找回自信,其实你一天秘书没做过,这么长时间却一点纰漏都没出已经很不错了,稍加打磨,你小子就是个非常优秀的秘书,恐怕秦市长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喜欢你小子的,”王新道,“好了,不跟你说了,明天还要跟老板参加活动,先睡了,放心吧,听我的,没事的。”
“嗯,谢谢你呀,王新,听你这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我道。
“滚蛋,跟我还谢,过一天一起喝酒啊,”他在电话里笑骂着说。
“好啊,随时奉陪,”我道。
挂断王新的电话,心情是好了许多,也许王新说得对,既然秦市长当面批评我了,那么就说明她并没往心里去,否则她完全可以直接将我给开了。
果然,第二天上班,秦默天就象昨天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一样,照常的跟我说话,安排各项事务。
可就在上班没多长时间,我注意到外面好象有人要进来。
我并没有站起来迎接,只是有眼角瞟了一下。
这是施拥军告诉我的,他说市府领导们的办公室大多在这一两层,每天来来往往的找他们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如果每一位来来往往的人经过门口你都去看的话,那么只要看到领导或熟人,你就不得不与他们打招呼,这样,你一天的时间可就在打招呼中度过了。
要是再有那么些个熟人很不自觉的到你办公室坐坐,而老板正在里面办公,这样既耽误你做事,也影响老板的工作。所以,最好的是假装埋头看文件或写东西,而只用眼睛的余光瞟一下门口即可。
如果是真的进到自己办公室来的,你再抬头细看,毕竟真正到你办公室的基本都是真正找你或你老板有事的。那时你再站起来迎接不迟,这样可以给人一个你正在认真工作的印象。
但这一眼一瞟,却让我心里一惊,立即起身,并恭恭敬敬的叫了声,“龚市长好!”
自从做了秦默天的秘书,我已经多次见过龚一飞,在我的印象中,龚一飞应是那种比较锐气的人,特别在市府中,他有着一把手的威压。可惜的是,常务副市长张贵仁却并不买他的帐,两人常常在市府会上意见相左,搞得他头疼不已。但其它的副市长,还是比较维护他的威信的,特别是象秦默天,本就是低调的存在,对于一把手的吩咐当然是尽心尽力完成。
“小郝,怎么样,干得还习惯么?”我没想到龚一飞没有问‘秦市长在不在?’而是先关心我的工作,心里不禁一热。
“谢谢龚市长关心,还好,”我道。
对于这类的关心,我只能用还好来回答。说没问题,很习惯?那你也太显摆自己了。如果说不行,我还是这不习惯那不习惯的,那么只能说明你的工作能力太差,所以,还好是最好的回答。
“嗯,年轻人,稍微锻练锻练就好,”龚一飞点点头道,然后才问,“秦市长在么?”
“在,”我连忙答应,然后走到秦默天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秦市长,龚市长找您,”
里面立即传来椅子挪开,鞋根及地的声音,秦默天亲自过来打开门,“哟,龚市长,您来也不说一声,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过去就是了,”秦默天可能也想不到龚一飞会不打一声招呼,直接过来找她,而不是打电话让她过去。
在一个机关里,一般情况下,一把手都是要维护自己的权威,有事他们都会让秘书打电话或自己打电话让副手到他们的办公室谈事,很少这种主动到副手办公室的。
“呵呵,在办公室里坐的时间有点长,想活动活动筋骨,正好路过你门口,看到门开着,就进来打搅一下,”龚一飞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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