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没想到小慕容忽然持剑相向,这一下出乎意料,一瞬间已然白刃加身。然而,于谦丝毫不懂武艺,就算先有防备,也决计逃不出小慕容手下。他穴道受制,无法转头,斜目望着小慕容,脸上却无丝毫惧色。
小慕容反瞪一眼,仍是挺剑抵着于谦咽喉,说道:“有没有遗言交代?”于谦泰然自若,道:“多说无益,姑娘要杀,何不快快动手?”
小慕容微微皱眉,却并没有下手。于谦看在眼里,忽然哈哈哈笑了起来。小慕容叱道:“你笑什么?”于谦微笑道:“韩虚清曾说,江湖上有‘大小慕容’兄妹,行事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于谦今日亲身领教,却不免要有所怀疑了。”
小慕容俏脸一板,道:“什么?你说我杀不了你么?”
于谦神色淡然,道:“慕容姑娘,你为什么要杀我?”小慕容凝望于谦,并不回答。于谦道:“你若真要杀我于谦,不必多说这么多话。你这么做,用意何在?不如说了出来,让于某听上一听。”
小慕容静了一阵,忽然左手一挥,剑鞘在手,锵地一声,短剑已然回鞘。她收起短剑,叹道:“于大人,你一点都不怕,是看穿我了呢,还是当真不怕死?”
于谦道:“两者皆然。”
小慕容走到窗边,推开纸窗,望了望夜空,笑道:“今夜没有月色,可是暗杀人的好时间啊。”说着关上窗子,回过身来,道:“于大人,韩前辈要我们保护你,文渊他也答应了,可是啊,我可没有答应。老实说,我很不高兴。”于谦没有说话,听她继续说下去。
只见小慕容倚墙而立,用手指绕了绕肩旁垂发,低声道:“文渊他心肠太热,什么事都要揽上身,就算自己不想管,可是‘大局为重’,他还是会把自己累得一塌糊涂。哼,要不是他武功底子好,怕早就病倒啦!”
她一眨眼睛,一对明亮的眼眸望向于谦,道:“于大人,这回我们来保护你,要是风平浪静,那就罢了。要是真有人来找麻烦,那必定是皇陵派的高手。我小慕容不怕什么,反正要是危及性命,还不会逃么?可是他就不会,既然说要保护你,那是真会豁出一切,无论如何凶险,也要保全你的性命。”于谦听了,似乎若有所悟,道:“原来如此。”
小慕容猛地一拍身旁茶几,大声叫道:“我……我不要他这样!他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哪一天,会为别人送命的。于大人,你是兵部尚书,当朝第一重臣,可是……可是……我才不管你是生是死呢!要他拼了命来保护你?不行!我不要!我宁可他悠哉悠哉地跟我们过日子,才不要他为任何人冒生命危险!”小慕容大声叫着,激动得连拍茶几,眼眶中闪着一丝泪光。
于谦静静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小慕容肩头剧烈颤动,偏过头去,深深呼吸几下,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低声道:“一开始我是这样想的。”于谦道:“这也是理所当然。”小慕容伸手在眼前拭了拭,回过头来,向于谦说道:“很自私对吧?”于谦道:“其实不然。”小慕容道:“是么?”于谦说道:“你们两位与我素不相识,本就无须为我的安危担心。若说有所担心,那也是为了天下安定,不是为我。”
小慕容眨了眨眼,笑道:“你倒是很清楚嘛。”她刚才激动含泪,这时忽展笑靥,神情免不了有些滑稽。她轻轻吐了口气,手指在茶几上点了点,说道:“我们本来就要对付皇陵派,那不错!只是不保护你,我们还可以在暗里,要保护你,我们就变成了在明里,这可危险多了。不过呢,他既然这么决定,我不想直接反对他。可是嘛,我也有自己的主意。如你所说,我们素不相识,我怎么知道你是好是歹,有用没用,值不值得拼命来护着你?”
于谦一听,心中已然清清楚楚,道:“所以你想试探我?那么,姑娘对我下的结论如何?”
小慕容又敲了敲茶几,道:“结论嘛,嗯……”她沉吟一会儿,忽然面露微笑,道:“你是怎么样的人,我可还看不太准。不过看你的反应嘛,起码当得起‘不怕死’三个字了。没什么好说的,你的身家安危,我就帮着他顾着啦。累了累了,我去睡啦。”说着挥挥手,往房门走去。
于谦忽道:“慕容姑娘,请留步。”小慕容回过头来,道:“怎样?”
于谦走上几步,说道:“你和文公子两位仗义相助,于谦很是感激。但若因此为难了两位,却非于谦所乐见。”小慕容笑道:“管你乐不乐见?要是你刚才出声讨饶,这会儿我早就走人了。可是现在呢,我可怎么样也不走啦。你不要我们保护,还由不得你呢!”
于谦微笑道:“我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但也懂得留得有用之身,以为有用之事,既知随时有难,焉敢托大不理?”说到此处,于谦神色肃然,又道:“只是听姑娘先前说话,虽然是对那位文公子关心情切,却未免小觑了于谦。两位费心费力来保我周全,不敢辜负盛情。你且拭目以待,看我于谦倖居此位,日后到底是好是歹,有用没用!”
他这几句话说来气度凛然,小慕容不由得一怔,随即笑道:“好呀,我等着瞧!”说罢咯地一笑,飘然离房而去。
这一晚平静无事,次日一早,文渊便带了紫缘、小枫来到于府。紫缘和小枫见了于谦,本要下拜,于谦却先行止住,道:“诸位为于某远道而来,致谢尚且不及,两位姑娘不必多礼。”
文渊朝一旁的小慕容道:“小茵,昨晚没什么动静么?”小慕容霎霎眼,笑嘻嘻地道:“你问于大人,我是觉得一切安好。”于谦捋鬍微笑,道:“昨夜我处理公务,一夜未寝,并无任何不妥。”小慕容道:“啊呀,大人,你一直没去睡么?”于谦道:“皇上方才登基,加以边防吃紧,大事小事繁忙得紧,就是三天三夜不睡,也处理不来。”文渊道:“大人还是保重身体为上。”小慕容笑道:“是啊,是啊,要是十天半个月没有刺客来,大人您却先累垮了身子,那不是糟糕之极?”于谦微笑道:“此话甚是。”
众人这日起便在于府住下。虽在人家府内,文渊练功却不稍怠,庭院练剑练掌,屋中抚琴用功,将他从文武七絃琴悟得的各种法门辗转潜思,以期精进。
当晚,文渊弹了一首南宋姜夔作的“古怨”,一曲至终,微微皱眉,说道:“这首曲子没有弹好。”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