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
大雨倾盆。
庭院中的花草树木被雨水击打颤抖着,空气中迷漫着浓浓溼气,就像那日,在杭州城──
屋内,清丽小人儿黑玉般的双眸濛上一抹雾气,随及又眨了开去,红菱般微翘唇角勾起淡笑,素白小手探出窗欞,摘了朵小白花,接着关起窗子,隔绝院里滂沱的雨水,顺便拉回自己出轨的思绪。
韩蝶衣也不明白为什幺这几天老想起未入上官府时,与娘亲相依为命的日子,明明现在日子过得这般好,明明已经好久不曾再忆起过去──
房门叽嘎一声,她回身,见是卫衍端着药进来。
唇畔笑意更深,她甩着刚摘下的小白花迎向他,垫起脚尖将花簪上他的髮鬓,才将药碗接了过来。
「夫人!」卫衍抗议,线条刚毅的俊脸出现了不自在的赧红。
韩蝶衣甜甜一笑,道:「很香呢,替我收着。」
卫衍无奈,取下小白花,收进腰间,「还没醒吗?」
「还没呢。」韩蝶衣皱起小脸,端着药来到床边。
床上昏迷的男人是她两天前和卫衍从惠陵河边捡回来的。
当时,他浑身血迹烂泥,看起来就如死尸一般。
这年头,大路上遇了官、野径上遇了盗,都有可能倒在路旁成了无名尸。原本她也不以为意,要卫衍将他就地埋了,没想到他尚有气息,这才将他救回小屋,并请了老大夫来医治。
而他确实是遇袭,却不是遇到普通强盗,没入他手臂的箭尖淬有剧毒,若不是他身子骨健壮,只怕早已一命呜呼。
这附近的强盗多是被逼上梁山的百姓,目标是劫财,不会如此一心致人于死。
这人不晓得会不会给她带来什幺麻烦──
不过不怕,有天大的事,也有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夫君挡着!
再说,从此人的衣着看来,他非富即贵,会落到这步田地,说不定需要隐姓埋名一段日子,避避风头,而她的平安小村正缺人呢──
转念至此,韩蝶衣微微一笑,「王大夫不是说他今天该醒了?或是,我们再请王大夫来瞧瞧他?」
「请大夫得花银子。」
「你这就目光短浅了。他看起来是会武的。等他伤好,帮你代个两堂课,教村子里的孩子武术,不就都赚回来了吗?」
「大夫的银子是要先给的。」卫衍不表赞同。
见卫衍仍皱着眉,韩蝶衣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胸膛,「放心、放心,这个月的月俸还有剩呢。 再说,燕王不是打了胜战吗?皇宫里很快会来赏赐的──」她示意他扶起床上的男人。
「那些赏赐有妳的份吗?」卫衍咕哝着。
「怎幺会没有?于情于理,燕王怎样都要分我一份的。」
韩蝶衣笑嘻嘻地,端着药碗正要坐上床沿,床上的人儿忽然动了一下,自个儿坐起身子,身手矫健得不像个病人。
卫衍心头突登了一下,本能地将韩蝶衣拉至身后护着。「你醒了?」
李睿看了卫衍一眼,没有回答。漆黑星眸越过卫衍,看向韩蝶衣,眸光在她腰间垂坠的玉珮停留了半晌,又挪开目光,环视屋内,最后回到卫衍身上,这才缓缓地开口,「这是哪里?」
「是我的小屋。」韩蝶衣从卫衍身后探出头来,清雅素静的脸上带着得意笑容。
李睿清亮如鹿眸的眼睛转向她,剑眉微微挑起,「是妳救了我?」
「我们。」韩蝶衣自卫衍身后步出,指了指卫衍,又指了指自己,「是我们救了你。」
「只有我?」
「是呀,还应该有别人吗?」韩蝶衣不解。
李睿不答反问:「我睡了多久?」
「两天。」
李睿眸光微微一闪,「通知府里的人了吗?」
「府里?什幺府里?」韩蝶衣听不懂。
李睿盯住她,忽然意识到她并不认得他,这也难怪,他们已有三年未见,若非她腰间玉珮,他一时片刻间也难以认出她来。
如此一想,李睿便即释然,掀开了被子。
卫衍立刻将韩蝶衣拉回身后,戒备地看着他。
这男人该是裴仲康信上所说,上官硕阳为韩蝶衣聘下的护卫。看起来倒是尽责。
李睿看了卫衍一眼,指向韩蝶衣手中的药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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