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谦心道:朱慈炯心里定然对自己没有好感。虽然赵谦不怕那孩子,但是手里的皇帝如果因为不满老是唱反调,终究是麻烦事,得依靠长平公主从中斡旋,缓解关系。
所以,长平公主朱徽娖对赵谦还是很有价值的。
朱徽娖听罢赵谦又自表忠心,平静地说道:“赵大人总是礼节周全。”
赵谦忙道:“臣不敢不如此。”
朱徽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那日你何以逾制?”
赵谦微微吃了一惊,抬头观察了一下朱徽娖的神色,见她冰冷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有些火热,赵谦猜测,莫非是这姑娘动了凡心?
赵谦活了四十多年,太明白女人的心思了。女人对爱情的兴趣绝对要大于男人,从女性读物的内容就能猜测一二。
他心里估摸着,这个时候要是一口回绝,万一激起朱徽娖的恨意,这宫殿中的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赵谦一切从政治利益出,权衡了一番,觉得还是要顺着朱徽娖的意思比较好。
不过在赵谦心里,他是不想和朱徽娖有任何纠缠的。很简单的原因,一则这种事有违礼制(赵谦已有夫人,而明朝公主没有做别人妾室的先例,等等都不合礼制),登不得大雅之堂,万一泄漏,又是一桩麻烦事。
二则年入中年的赵谦,对什么爱呀恨的,基本没有感觉了,这样对待朱徽娖这样一个身世凄惨的人,赵谦良心还是过意不去的,良心这东西,能骗别人,骗不了自己。
“这……”赵谦犹豫了许久,心里安排着该怎么回答朱徽娖的话,他想了想,还是先试探一下比较好,万一别人根本没那意思,自己一番诱惑,岂不是平白害人?
赵谦又打量了一番朱徽娖,突然见她唯一的手腕上有伤痕,立刻找到了试探的契机,忙伸手作势要抓她的手,“殿下腕上之伤……”
赵谦就看她缩不缩手,便能试探出来。
朱徽娖先是条件反射要缩手,突然又伸回原处,赵谦的手由于惯性,一下便抓住了。这是一瞬间生的动作。
朱徽娖的手柔软无力,赵谦抓在手里,有些准备不足,心里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不合规矩的事。
但不抓也是抓了,赵谦便看了一眼她手腕上的伤痕,像是割伤,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沉默了片刻,朱徽娖道:“是我自己弄伤的,太难过的时候,看着血流出来,起码是看得见的痛,我就好受一些了。”
赵谦听罢心里一紧,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赵谦道:“殿下之国仇家恨,亦是臣之恨,请殿下将息自己,谦不愿见殿下之血,谦愿以大明将士之血,换贼子之血,以洗恨辱。”
朱徽娖低头不语,并不解释。
赵谦说这句话十分高明,显然是故意误解了朱徽娖的语意,却有效地堵住了她的口,而且说得比较暖心,也就没有激起矛盾。
朱徽娖无语,以她现在的身世,总不能明说儿女私情带给她的痛,比国仇家恨来得更具体吧?
于是朱徽娖将手从赵谦手里抽了出来,冷冷道:“赵大人真忠臣也。”
赵谦忙道:“愿誓死为皇上与殿下效命。”
朱徽娖冷冷道:“你跪安吧。”
赵谦行完朝常礼,说道:“臣告退。”
赵谦退出宫殿,心道,虽未明说,但是刚才抓了朱徽娖的手,也给了她一点幻想,当皇帝(朱慈炯)对赵谦不满时,朱徽娖应该会本能地从中调和的。
想罢,赵谦对今日所为还比较满意。
赵谦走出紫禁城,刚想上车,突然高启潜走了过来,执礼道:“廷益……”
高启潜对赵谦递了个眼色,赵谦会意,邀高启潜上车,二人对面而坐。
高启潜低声道:“原来那位已换了地儿,应该……”高启潜说的自然是原来那个皇帝,虽然他也明白肯定要除去以绝后患,但是这种事不是小事,高启潜还是要问一下,也能推卸一点责任。
赵谦看了一眼高启潜,见他头都花白了,心道更加老奸了吧?遂低声道:“该怎么办,高公就怎么办吧。”
高启潜笑了笑,拱手道:“咱家明白了,只是让廷益也知道罢了。”
赵谦点了点头。
韩佐信进言的两件必须办的事,赵谦总算办完了。只要再用一些御用文人制造制造舆论,然后让真皇帝现身,谣言应该就会平息下去。制造舆论这些事,是不需要赵谦操心的。
其实真正的大敌不是强悍的外寇,而是内部的斗争。如果能凝聚力量,拥有数亿人口的大明,还不是区区满清的对手?
当初汉武帝战胜匈奴,一开始办的事,也是削藩平七国之乱。
赵谦回到府中,躺在太师椅上,坐看花草闲云,长舒了一口气,浑身一点力都没有了。心力疲惫,比身体疲倦来得更猛。
正在这时,月洞门那边,响起了大声说话的声音,先是李香君的声音:“施公子犯什么王法了?凭什么抓他?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东家也太过分了!”
然后是饶心梅的声音,“东家在外面已经够累了,你别去烦他!”
“不,我就是要评评这理!”
终于,两个女人出现在了月洞门处,向这边走了过来。赵谦睁开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东家……”饶心梅满脸的歉意。
赵谦这时才注意到饶心梅一直都叫自己东家,是因为以前她是奴婢的身份,后来虽然侍寝,赵谦却一直没想到要给个名分,她们也没提,一时倒忘了。
赵谦想到饶心梅对自己忠心耿耿,她一直向着自己,早已产生归属感,于是赵谦心里突然有些愧疚。
李香君神色愤愤,但是当看见赵谦的时候,语气已没有先前那么嚣张,毕竟眼前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手里掌握着几个省的生杀大权,想杀谁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差不多。
“请东家看在姐姐的份上……”李香君说道,语气已不再是要挟,而是恳求,而且搬出了她姐姐饶心梅,她自己也意识到,她并不是赵谦什么人,“放过施公子吧,他做错了什么?”
李香君仍然称赵谦东家,她虽已赎身,而且有饶心梅这层关系,但仍然常常干些歌妓才做的事,相当于依附赵府的歌妓,按照规矩,应该叫赵谦东家。
赵谦自然明白谁是施公子,因为就是他自己授权韩佐信拿那诗人开刀的,但是赵谦却装作不知道:“哪个施公子?”
“东家在艺馆接待的那几个儒士才子,其中就有施公子,施公子当日多看了妾身几眼,并无轻薄之意,请东家放他一马……”
李香君完全不知道赵谦要杀那施公子的真正原因,她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赵谦也不点破,冷冷道:“你那天也来艺馆了?”
李香君:“……”
“哦!”赵谦好像突然想起了一般,说道,“小事,小事,你且回去候着,一会见了刑部的人,我交代一句便是,让他们从请落,你且安心。”
李香君神色有些失落,但没有办法,只好说道:“那妾身先谢过东家了。”
李香君刚走,赵谦便将这事抛诸脑外。李香君对他没有多大的价值,在他心里,倒想起了另一个女人,千代。
这个女人,刺杀任务失败,直接导致了武昌的险情。赵谦知道她尽力了,中国人可不比扶桑人,并没有这么计较胜败,相比胜败结果,态度反而更重要。
赵谦想的问题是,这把双刃剑,对自己有没有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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