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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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二四 狂热的民族(2/2)
    那青年军官全身被插,血淋淋一身,双眼鼓出,用一双火热的眼睛瞪着周围,鼓出最后一口气,一刀劈掉了就近的一颗脑袋,然后就被人砍成了肉泥。

    “啊!”

    又一个相似的青年冲近了,贼军吓得步步后退。有了一个不怕死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狂热总是需要土壤。

    赵谦的青年军个个武功垃圾,勇猛异常,像中了邪,又想喝错了药,将平时好待遇大鱼大肉养出来的体力都迸了出来,杀得贼军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这些人不怕死,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死了家里的人赵谦养着。死了从不除名,照样给军饷,直接给家里。

    空地上的沙子被染得血红,尸体像晒得稻草一样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贼军大败,恐惧中仓皇乱逃,他们觉得遇到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恶魔。

    赵谦军直接平推到城下,湖广官军见着一个个疯狂的士兵,吓得大呼:“冷静,自己人!”

    至此,枣阳战役结束,小小的枣阳城下,摆着不下十万具尸体。十万具尸体摆在一个地方是什么模样,这个可以想象一下。

    战役打完,众人都是直接坐到地上休息,兴奋之后是疲惫。满地的狼藉血泊和苍凉,还有这些生还者脸上的倦色,大地不再喧闹,舞台散场,只有乌鸦和秃鹰在空中徘徊。

    “嘎……嘎……”锯木头般的叫声在冷清的天空中回荡。

    有的老兵不忍心看着这些大好年华的年轻人陈尸荒野,一边悄悄抹着泪,一边带人挖万人坑,让这些勇士入土为安。

    赵谦军开进枣阳城修整,枣阳已经成了一座死城,连一个百姓都没有,反复易手中,战斗频,血流成河,市民遭受着湖广军和贼军的双重抢劫和屠杀,大部分逃亡了,没走的,也死了。

    刚脱下重甲,赵谦喝了一口茶,正想休息一口气,衙门外的军士就禀报道:“大人,湖广军何腾蛟和孙可望求见。”

    赵谦和韩佐信对望一眼,心下明白。赵谦说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何腾蛟和孙可望显然对赵谦算计了他们十分不满,走进枣阳衙门,礼数荒疏,何腾蛟气呼呼地说道:“大人言已经在外围打通粮道,怎地桐柏鹿头店还有几万贼军?咱们的粮草不多,到哪里吃饭去?”

    赵谦心道你们到哪里吃饭关老子鸟事,反正老子还有饭吃。不过面上还是比较客气地说道:“何将军少安毋躁,二位将军请坐下说话。”

    毕竟赵谦官大,又初胜贼军,何腾蛟孙可望强压住火气,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事情是这样的,本都正打算取鹿头店,不料你们派出信使说枣阳城中断水,时日无多,本都便取消了攻打鹿头店的计划,转而协助诸位突围……”

    何腾蛟显然对这个答复不很满意,气冲冲地说道:“咱们出来,水是有了,粮快没了,不一样时日无多?大人莫非要看着咱们十万湖广军饿死不成?”

    “啊!何将军此言重矣!”赵谦假惺惺地感叹道,“本官部下只有两万余人,而贼军经枣阳一败,尚有十几万人马,各在桐柏诸要塞和贼军老巢襄阳,要是汝等不存,本都拿什么平定湖北?”

    孙可望比较老奸,听见赵谦和何腾蛟的对话,显然是挑不出赵谦的不是,用和事佬的口气说道:“咱们都是大明朝的兵马,奉召征讨逆贼,不必为此等之事有伤和气……这个,现在张献忠被大人武力震慑,不敢东窥,大人何不趁势复下桐柏,打通粮道,为大军全力征讨襄阳解决后顾之忧?”

    赵谦心里了然,他们不过是又要赵谦卖命打头阵罢了。这些军阀,打个贼军,除了自保,就想财,至于是否办成事,完全不顾大局。

    双方沉默片刻,各自在心里打着算盘,赵谦想罢和气道:“二位同僚啊,非我不想尽快打通粮道,只是咱们先下桐柏鹿头店诸镇,又下枣阳,结果不出几天,桐柏等地又复为敌手,这样耗下去可不是办法。”

    孙可望没明白赵谦的意思,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

    “只有攻破襄阳,彻底击败张献忠,粮道才能彻底通畅。所以本官以为,与其回师攻桐柏,不如直取襄阳,反正襄阳有得是粮。张献忠二十几万大军都有吃,咱们便就食于彼,岂不妙哉?”

    赵谦这样说,他打的算盘,目的还是只有一个,就是想反过来让湖广军冲前边,自己在后边坐享其成,自保实力。

    不攻桐柏,粮道不通,赵谦急,急不过湖广军,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打桐柏,要么打襄阳,总之得自个去,赵谦可不想为他们当炮灰。

    孙可望听罢气急,他自然猜透了赵谦脑子里那点小算盘,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还有下属逼迫上官的道理。

    这样相互猜忌算计的同盟关系,毫无情义可言,只有相互利用,只要有一个弱点被人抓住,就会被充分利用……

    孙可望拱手道:“大人请待我等与其他将帅商议,再回复大人。”

    赵谦笑道:“孙将军何将军请自便。”

    何腾蛟孙可望出。赵谦看着帐外的落叶,蓦然间感概良多。

    十六年初赵谦起兵,和湖广军在南直隶会合,西进湖北,途径安徽河南湖广数省,因为扯皮,在路上走了两三个月,到达襄阳近左时,与张献忠生多次战役,又花去了一两个月,到现在,又到八月间了,秋天又来了,时间过得很快。

    “花开花落已春夏,梦起梦落又秋冬……”赵谦眼睛里有些伤感,“跟着我出来的浙江兄弟,多少已埋黄土了……”

    旁边的韩佐信见赵谦莫名感伤,摇摇头道:“大人当世之英雄,定然会名垂青史,令万代敬仰。”

    “呵呵……”赵谦笑了笑,这身后之事,他倒是没有古人那般看得重,人都死了,再高的荣誉关他鸟事,赵谦这个名字在世人眼里不过就是个代号,也许后代某些朝代,因为政治需要,还要故意抹黑,谁知道呢?

    “佐信以为,孙可望等人会选择进攻桐柏,还是襄阳?”赵谦抛却那些莫名的愁绪,开始想眼前的事。

    韩佐信沉吟片刻,说道:“我以为,他们会选择襄阳。”

    “何也?”

    “襄阳和桐柏皆为重镇,张献忠在此两地都有重兵。如孙可望攻桐柏,面对的贼军自然要少一些,只是……他们怕大人趁机独取襄阳,将战利品独吞。”

    赵谦笑道:“佐信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湖广军定会取襄阳。襄阳一破,张献忠土崩瓦解,西南指日可定。”

    赵谦的笑里有些许阴霾,他不知道近日何以变得多愁善感,仔细一想,原来是“预知未来”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

    现在已经是崇祯十六年理,按理崇祯十七年,大明朝就该玩完了。赵谦作为大明朝的武英殿大学士,深受明朝的好处,有钱有势,如果明朝覆亡,就将面对洗牌。但是他赵谦能做什么呢?

    一个凡人,在面对整个社会的大动荡之时,就算你被人恭维成英雄,多少显得有些无助和心虚。

    当天下午,果不出赵谦和韩佐信所料,孙可望代表湖广诸部,表示愿意攻取襄阳。

    襄阳以东的白水河面宽广,在张献忠的守卫下,大军不易渡河,赵谦吃了上次被淹的亏,吃一堑长一智,放弃老路,从南边的浅水之处绕过去。

    八月中,官军连陷宜城、南潭诸城,逼近襄阳。

    时秋气天高,襄阳之外,大军云集,官军余部十万多人,在襄阳之外连营几十里,锦旗如云。

    襄阳是张献忠的老巢,称为国都,所以张献忠誓死保卫襄阳,聚集大军十几万。

    双方拉开架势,大战一触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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