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雾了,这两天指不定得下雨。”一个老兵搓了搓手,对着手掌哈出一股白气。
“叔啥也知道哩。”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矮个子军士拍马屁道。
老兵得意洋洋地说道:“活得时间长了,经历的事儿自然就多了,你注意着小命,打完仗回去好好过日子。”
矮个子军士道:“家没人了,还是跟大人打仗好,总能打胜仗。”
老兵脑子里浮现出草市山谷之战时遍野的尸骨,叹了一口气,嘴上花白的胡须染上了白水珠,让老兵看起来更老。
“起雾了,得下雨。”赵谦骑在马上,对孟凡说道。
这时赵谦看见旁边背着箱子的郎中徐启广,竟赤脚穿着草鞋,时值三月,虽已开春了,可陕西的气温仍然低,赵谦忙道:“来人,给徐先生拿一双鞋过来。”
徐启广救了田钟灵一命,赵谦心里是非常感激。
不料徐启广摆摆手说道:“不必啦,草民谢过大人。草民天生火脚,就是大冬天也穿草鞋,布鞋穿不住。”
赵谦笑道:“海瑞也是天生火脚吧。”
徐启广听罢,高兴道:“是啊,是啊,大人真博学识广也。海瑞是海南人,草民也是海南人,呵呵……”
“大人,前边好像有动静。”孟凡突然说道。
赵谦向前一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侧耳一听,只听见周围的嘈杂,赵谦说道:“停止前进,安静!”
军官急忙给各自的部众传令,全军停了下来,慢慢地只剩下呼吸声。赵谦侧耳一听,前面果然有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恐怕是贼军!”
孟凡道:“听声音,不出三十步,大人,是否要备战?”
赵谦以手按剑,说道:“退,传令,后退两百步!”
赵谦对孟凡说道:“犯不着和他们拼命,用火器弓箭!”
全军向后退出两百步,赵谦道:“下令备战!”
“备战!”
“上药,快,别走火。”
“装霹雳弹,操!没长脑子?”
赵谦手里捏着怀表,估摸着对方已经近百步,说道:“喊话,问他们是什么人?”
“前边的兄弟,敢问是哪条道上的?”
“天地人神鬼,整齐王万寿永昌……”
赵谦道:“鸣号!”
“呜呜……”
“轰轰……砰砰……”
白雾中闪起一片火光,声音震耳欲聋。
“大人,贼人溃逃了。”
赵谦拔出佩剑,平指前方,“鸣鼓掩杀!”
“杀!”
骑兵先突进,步军跟上,贼军转眼大败。官军斩获级无数。
离丹风山五十里时,斥候报:闯贼毫无动静,山下有岗哨。
“大人,这天说不定得下雨,要不要等等?”
赵谦道:“不用,我等百战余生之军,还怕李自成败军反攻不成?”
全军继续前进。赵谦拿出几天前才绘制的山形图,又看了一番。据斥候和细作的描述,又根据这张有些粗糙的图纸,赵谦只能大概了解丹风山周围的地形。
赵谦军从西北方向向丹风山进,丹风山在赵谦军东南边。丹风山西面山势陡峭,只有一条小径上山,大军无法展开,正面对赵谦行军的方向。
而东边山势平缓,容易进攻,却有条叫丹水的河横在前面,丹风山紧挨着此河,无法绕过去,要从东坡进攻,只有先过丹水,然后面对丹风山再过丹水,两渡丹水才行。
“下得好大雾!”赵谦感叹了一句,随即说道,“传令官,叫参将乔迁高。”
过得一会,乔迁高策马而来,下马道:“末将拜见大人。”
“你率军按路继续东进,扼守丹风山西面出口,不得放走一人。”
“末将得令!”
赵谦自率一部千余人转向丹水,先渡过丹水,从东岸继续前行,准备到了丹风山再正面渡河,从平缓的东坡突袭。
丹风山已经不远,赵谦召集诸将道:“丹风山处有一座吊桥,趁此大雾,先控制桥头,然后主力渡河,事可成也。”
赵谦再次感叹了一句:“好雾,下得好大雾。”
“孟凡,你即可率马队攻占吊桥,本官很快就率军赶到。”
赵谦军继续在雾中行进了两炷香,一骑飞奔而至,“报……大人,吊桥被贼军毁了!”
赵谦骂了一句,说道:“孟凡干什么吃的?”
这时孟凡也奔了回来,说道:“卑职还没走到地方,吊桥就被贼军毁了,咱们被现了,一定是先前被击溃的整齐王残兵逃上山报的信。”
“继续行进,堵住丹风山东边,将李自成堵死在山上!”
东边一轮红日已经露出了头,万丈的光芒像万支利箭,将天地之间的大雾射得溃不成军,渐渐消散,灰飞烟灭。
赵谦看着河对岸手持弓箭长矛严阵以待的贼军,喊道:“架炮,给你炮击!”
“轰轰……”一枚枚铁炮弹呼啸着飞向河对岸,砸死了不少贼军。
这边赵谦军的军官开始指挥火器队,向对岸开火。贼军人仰马翻,死伤了不少,开始向山上退去,离开火器的射程。
“去砍木料做筏子。”赵谦看着河水望洋兴叹,只得扎下营来。
一直到第二天,才做出第一批筏子来。赵谦集合军队,下令抬筏子下水。
“火器掩护,进攻!”
鼓号齐鸣,第一批官军上了木筏,立即遭到对岸的箭羽轮射,有的还未上筏就中箭落水。
“砰砰……”两岸的军队还是各自用火器弓箭互射。
赵谦的前锋营用的火器并不是南直隶制造局制造的新式贵重火器,射程只有一百步,和弓箭相当,所以双方互有死伤。
“咬住!”那边的徐启广和几个郎中正在救治伤兵,徐启广拿着一根木棍塞在面前那伤兵的嘴里。然后抓住插在伤兵胸口上的箭,用力一拔,“啊……”伤兵口中的木棍滚落在地。
“上金疮药,包扎,我去看其他人。”
孟凡走到赵谦面前说道:“咱们可只有千多号人,这样打可不成。”
赵谦在望远镜里看见贼军前仆后继,有些惊讶,便下令道:“停止进攻!”
“大人有什么办法么?”
赵谦道:“没有任何办法,叫乔迁高守牢了,不能放贼军一人突围,饿死他们。”
两个月以后,贼军几次想突围都没有成功,终于挨不住饿,要求投降。赵谦来到西坡,接受了贼军的投降。
贼军的将领问,不缴械,只投降行不行?赵谦说不行,不缴械就饿死在山上。于是贼军缴械了。
活下来的一千多贼军从山上下来,被收缴了兵器。赵谦问贼军的将领:“叫甚名字?”
“刘体纯。”
赵谦笑道:“李自成的老将,久仰久仰,李自成呢?”
刘体纯道:“大人攻山之前闯王便走了。”
赵谦的笑凝固在脸上,脸上的肌肉**了几下,说道:“你们为什么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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