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同袍兄弟们,末将先去了……啊……”一个军官一剑插在自己的胸口上,倒在了血泊之中。
“千总大人,千总大人……”一群衣衫褴褛的似乞丐一般的军士扑到尸体上失声痛哭。
赵谦呆呆坐在地上,看着周围成堆的尸体,已经没有人有力气去埋尸体了,也没有地方可以埋人了,任那些曾经勇敢的勇士躺在那里变臭、腐烂。
赵谦有气无力地骂道:“娘的,什么恩师,什么大树,通通靠不住,**!”
“千总玉碎,亲兵皆斩!”一个只剩下两个眼睛转溜的军官说道,“兄弟,咱们自行了断吧,来世再见……”
“住手!”赵谦吼道,“操!老子下了命令让你们抹脖子的吗?”
那亲兵队长哭道:“大人,现在还有法子么?”
孟凡用剑销驻在地上,毫不避讳地说:“明日一早,贼军只需要一轮冲击,咱们不可能再能抵挡,下午那一战兄弟们已经用完所有力气了。”
赵谦看了一眼脚下的两具尸体,一具尸体背上插满了箭,牙齿正咬在另一具尸体的喉咙上,被咬的那具尸体大张着嘴,睁着眼睛,十分恐怖,大概是死不瞑目。
确实,官军已经达到了承受的极限,再也无法承受哪怕一轮的进攻。
赵谦睁圆了双目,用沙哑的声音吼道:“我赵谦什么时候打过败仗?我指着天誓,一定要把你们**去!”
张琳适时地高呼道:“和贼军拼了!”
“拼了,妈的,要死也拉个垫背的……”
“汉子!”张琳表情感动道,“大明的好男儿,都在这里了!”
只有孟凡沉默不语,冷眼旁观。
赵谦举起带着缺口的剑,众人安静下来,“咱们人少,拼命是送死。我去找贼军谈判,相信我一次,我赵谦一定要带你们出去。”
在这一刻,什么功业,什么大局,赵谦只觉得可笑。
而孟凡却真笑出来,他哈哈大笑,众将士都看着他,赵谦也问道:“孟凡,有什么好笑的?很好笑么?”
“谈判……”孟凡捧着肚子,指着周围的一群残兵,“大人,你凭什么和别人谈判?”
赵谦一言顿塞,随即大声道:“贼军中有一女将,名叫田钟灵,老子认识,老子这就找她谈判,你等着瞧,田钟灵一定会放了咱们。”
“哈哈……”孟凡又是一声大笑,“大人这么大声嚷嚷,能成也被贼军知道了……”孟凡有些失态,差点笑出眼泪来,其实他是想哭。
每晚都有兵士逃跑,向闯军“投诚”,难不保有人用这条信息向李自成邀功。
“哼!”赵谦走到中军大帐中,对长随小林道:“找身稍微干净的衣服来,打盆水,不洗下脸怕田钟灵认不出我来了。”
等赵谦收拾了一番,走出中军大帐,孟凡惊讶道:“大人,您……您还真去?”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赵谦一本正经地说道,“放心,老子不是去投降,要投降带着老子的兵投降不是更有资本?”
孟凡叹了一口气,但是依然拱手道:“既然如此,卑职愿往,与大人同进退。”
“不用了,你去做电灯泡……就是反而碍事,我一人足矣。”
张琳神色沉重道:“师弟,让兄弟一起去吧。反正左右是个死,咱们兄弟死一块岂不善始善终?”
“你去了谁带咱们人冲出去?”
赵谦看了一眼阴惨惨的夜色,对着成堆的尸体跪倒,“大明将士的英灵,勇士的在天之灵……赵某对不起你们!”
众将士急忙跪倒,一些人已经泪流满面,有人喊道:“大人,咱们一万人,杀了贼军几万,够本了,大人不必自责。”
赵谦站了起来,说道:“给赵某一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我要是没有回来,你们跟着张将军投降吧。”
“大人……”
一阵夜风吹到赵谦脸上,他感觉身体一颤,此去是死是活,谁知道?
“我想再听听西虎营的军歌。”赵谦黯然道,有的人说生死有泰山和鸿毛之分,他想为自己的死找一点意义,哪怕有时候觉得意义很无聊。
这里只有孟凡和小林会唱,两人用五音不全的歌喉,带着哭腔唱道:“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胡虏不顾身……”
赵谦拱了拱手:“各位,后会有期。”
赵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淡淡的水雾让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单。
不出赵谦所料,晚上果然有许多军士悄悄摸到了贼军那边。虽然赵谦下令,明日不回来张琳就带人投降,但是先锋营杀了贼军那么多人,满手都是贼军的鲜血,这样成建制投降,恐怕得被活埋。
李自成很快就知道了赵谦的打算,其实他以前就几次有风闻田钟灵勾结官军,但是碍于其父田见秀是他老八队的干将,一直没有找田钟灵算账,这会知道田钟灵所部要放走赵谦的人马,十分愤怒。
赵谦摸到田钟灵的阵营前面,当值的田军将士现了赵谦,见他孤身一人,喊道:“是官军的兄弟么?”
赵谦答:“我来投诚的。”
一个带着大檐帽的军官笑道:“又来一个投诚的,放进来吧。”
另一个把手放在火堆上面烤着手,说道:“唉,围着他们就不断过来投诚,咱们干嘛非要死那么人去冲?”
大檐帽道:“听说闯王怕有援兵过来,虽然咱们有岗哨,不怕被咬住,但是白白放走一块被围的肥肉岂不可惜?却没想到却是一块硬骨头。”
烤手的军官道:“是啊,这块骨头真***硬,老子那队的人马,都少了近一半的人。”
“听说领兵的是朝廷的兵部尚书,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打郑芝龙的时候,是五千灭五万,这次得栽在闯王手里。”
“扯淡吧,五千灭五万,那这会他一万怎么不把咱们十万给灭了?”
两个将领说话的当口,赵谦已被军士带了过来,两个将领正冻得簌簌抖,头也不回地说:“带去吃饺子,咱们说到做到。”
赵谦吞了一口水,实在是想去吃,但怕在那里遇到同是来投诚的官军士兵,认出自己来,只得拼命忍住。
“两位将军,我想见田钟灵田将军。”赵谦说道。
两个将领吃了一惊,回过头来,打量一番赵谦,只见赵谦身作长袍,皮肤比普通军士白得多,不像经常风吹日晒的人,而且站立之间,那份从容的感觉,让人觉得他有些来头。
大檐帽说道:“当官的?”
“只是文吏,不会舞弄兵器。”赵谦怀里装着短剑脸不红耳不赤地说。
“我看像。”
大檐帽又问道:“你找将军作甚?”
赵谦不紧不慢地说:“想立功,我有情报。”
大檐帽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告诉俺就行了,俺给你记功,想在义军里做个什么官?”
“我想做田将军的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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