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上前,一拱手:“贫道天一派道士张天一,见过娘子?”
虽然极是震惊,但见有人行礼,这妇人依旧回礼,躬身应道:“奴家李吴氏,见过道长。”
然后她才问:“道长说,奴家现在不死不活,却是何意?”
小道士一指身周一切,说道:“娘子已身死十余年,但心中有怨,放不下红尘,所以一直在此地徘徊。贫道因缘巧合,买下这宅子后,不忍娘子一直这么浑浑噩噩。所以施法,助了娘子一臂之力,让娘子回复了神智。”
李吴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仙长,这么说,奴家已不是人,已成了鬼?”
小道士解释道:“娘子确已是鬼,但绝非普通的孤魂野鬼。需知野鬼无神无识,如空中飘荡的尘埃。而娘子却是鬼中极特殊的一种存在,谓之‘灵鬼’。”
“这么说,奴家真已死了,真已成鬼?”李吴氏怔了好一会,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后她一弯身:“请仙长慈悲,施展仙术,超度了奴家。”
小道士大惊:“为何?”
他劝道:“灵鬼是天地间极特殊的存在,数十年都难得一见。必得莫大的机缘、极致的巧合,孤魂才有一点可能,化身为灵鬼。这天大的机缘即落到了娘子头上,娘子怎可浪费?”
“再说,灵鬼有神有识,与常人无异。却摆脱了肉身,超脱了生死病痛,可以长存于这天地间。古往今来,无数帝王、无数大能都想化身为这等存在,却都不可得。夫人得天独厚,正该狂喜,岂能说放弃?”
李吴氏却说道:“奴家生前,突遭大变,蒙受了无法接受的屈辱,这才绝望之下,自投碧玉泉。这以前的惨事历历在目,奴家现一思及,恨不得即刻魂灭。”
“长生是好,可抱着这般惨痛的回忆,每时每刻生不如死,那长生岂不成了,天地间最是残酷的惩罚?”
“奴家,跪求仙长成全!”说着,李吴氏拜倒在地,嘤嘤哭求。
我去,怎么这样?小道士傻眼了。
好在这时,柳清妍款款走了过去,她搂住李吴氏,轻声说道:“姐姐,请起吧。”
李吴氏看着她,疑惑道:“妹妹你也是……”
柳清妍笑道:“姐姐猜得不错,小妹柳清妍,也是鬼。不过比不得姐姐,小妹只是阴神,姐姐可是灵鬼。”
她拉着李吴氏的手,柔声说道:“妹妹知姐姐定有一番伤心事。可若说境遇之惨,妹妹相信,我的遭遇定在姐姐之上。”
“妹妹既然能活在这天地间,姐姐为什么不能像妹妹一样?”
小道士也劝道:“娘子需知,人死恩怨消。你即身死,前世的一切便与你再无瓜葛。这就如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又何必老纠缠于梦中的一切?”
“是啊,姐姐,你早已身死,成了无神无知,忘却前世一切的鬼。是天一子帮忙,让你化为灵鬼,助你重新有了灵智。这其实已是已转世重生。姐姐不去感谢帮你重生的人,反倒纠结于前世的一切,这是何道理?”
李吴氏认真想了想,依旧摇头:“仙长和妹妹说得自有道理,可前世一切,铭记在心,岂能忘掉?”
柳清妍说道:“姐姐的日子还长着。人事变幻,沧海桑田,这世间,有什么东西不能放?”
李吴氏依旧坚持:“可奴家片刻也不能熬!”
看她执念如此之深,小道士脑中灵光一闪:“娘子说是放不下,实则却是全放下。”
“现在不过十余年,你夫君应在,你儿子更已长成。娘子却不思与至亲见上一面,蛤一味求死。这般‘放不下’,也实在是让贫道觉得好笑。”
他这话一说,李吴氏浑身一震,她立即转身,急急向正房那跑去。
等小道士和柳清妍赶过去时,李吴氏已跪坐在地上,眼中珠泪滚滚:“怎么会这样?我夫君,我棋儿嘞?都去了哪?他们都哪去了。”
小道士叹道:“十余年前,这宅子便已被发卖。你家人应是因你之死,伤心过甚,不想睹物思人,所以干脆远走他乡。”
像抓住了跟救命稻草,李吴氏凄声说道:“奴家求仙长帮忙,寻回我夫君和小儿。”
“仙长大恩,奴家誓不相忘。这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仙长但有所命,奴家必会遵从!”
小道士说道:“贫道既然让娘子重回尘世,自应对娘子负责。这寻人的事,便包在贫道的身上。只是天大地大,要找到你夫君和孩儿,怕是要花费些时日。娘子还请耐心等待。”
李吴氏拜谢!
柳清妍使了个眼色。小道士看明白了,转身离去。留下柳清妍和李吴氏在那,说些女人家的知心话。
第二日,小道士便请小四哥,以重金寻求当年李家的下落。
小道士本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都是左邻右舍的,这还不简单。
可结果,却大出他意料之外。
李家当年在东府大街,那是实实在在的豪门,与邻里来往本就极少。后面他家突遭变故,具体什么也无人得知,反正就是好好的,李家那艳名远播的娘子便在一日之中,失足落水而死。
办完夫人丧事后,李家郎君大病了一场。病好后,便忽然搬家,自此杳无音讯!
得知这情形,小道士苦笑:“这下麻烦了。”
“不过也好,慢慢找吧。太快找到了,李吴氏的求死之意未去,到时更是麻烦。”
“这好不容易才造就了一个美艳女鬼,哪能那么容易让她魂消,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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