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
我等你。
有些话,不被想起,人还能够自欺欺人。
若是被提起,自己的愚蠢就这样大喇喇暴露出来。自己都觉得可耻、可笑、可悲。
苏昭宁垂着眉眼,回答苏瑾瑜:“我先回府了。”
她真的半点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说完之后,她也就直接走了。
苏瑾瑜抬起了手,却最终没有出声阻拦苏昭宁的脚步。他看着他二mei mei的背影,无端端就想起一桩很遥远的事情来。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
那时候他年纪尚还是个黄口小儿。
他母亲,也是侯夫人大黄氏,整日都忙于与当时候的长安侯爷宠妾赵氏斗法。
赵氏年轻貌美,比他母亲侯夫人小了三岁。再加上做人妾室的,本就不需要和主母一样日夜操劳家事,所以赵氏在侯夫ren mian前,简直像小了五岁都不止。
做妾室的,貌美是首要。如果还能红袖添香,就更有情趣了。
如果不止能红袖添香,还能做朵解语花,那就更加令男人痴迷了。
那时候的苏瑾瑜年纪是不懂得赵氏为什么在他父亲面前受宠的。
他只知道,他母亲整日都忧心、提防着赵氏。为了赵氏,年纪轻轻就愁白了几根头发。
而赵氏在尚是小儿的苏瑾瑜眼中,优点应该最为突出的是那双巧手。
不仅能作画的一双手,而且能作羹汤的一双手。
赵氏那时候做的最多的是一道鸳鸯酥。那菜用料并不复杂,但讲究的就是一个手工。
首要捏得好。
其次炸得好。
每当赵氏端着那鸳鸯酥去了他父亲房中,他母亲就总是要怒不可揭。
苏瑾瑜想不通透太多,只觉得鸳鸯酥肯定也是他母亲的最爱。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每日下了学堂,苏瑾瑜就去看赵氏怎么做鸳鸯酥。
他白天看了,晚上偷偷爬起来去厨房自己练。
他想亲自做给他母亲吃。
母亲爱吃,赵氏又多做给父亲吃,母亲肯定不高兴。等自己学会了,母亲一定很高兴。
再说,父亲那么喜欢鸳鸯酥,大概自己会了,父亲就不会那么喜欢赵氏了。
一个几岁的男孩子,从来没有学过厨艺,也没有往厨艺上培养过。如何能做出那样繁复精巧的油炸吃食来?
苏瑾瑜如今都记得,被热油溅到的痛有多难受。
几乎不用多久,才从厨房溜回去,手背被溅到油的地方就起了明晃晃一个泡。那个泡火烧火燎的痛,戳破了,痛。不戳破,也痛。
等泡没了,手依然能够痛很长一段时间。
学习做鸳鸯酥,苏瑾瑜付出了比温习书本不止十倍百倍的努力。因为那不是他所长,故而学得更辛苦。
终于,在侯夫人生日前夕,苏瑾瑜学会了鸳鸯酥。
他自认为做得保密,喜滋滋地端了鸳鸯酥想去给侯夫人做贺礼。
但那碟鸳鸯酥被身边的丫鬟提前放到了侯夫人桌上。
那日,他父亲长安侯爷也在。
苏瑾瑜期待地看着他母亲侯夫人亲手夹起了一块鸳鸯酥放入口中,尔后
往围猎场里面走去的苏瑾瑜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感觉到那些热油溅起的泡似乎还在痛。
痛了十几年了。
如今的长安侯府,是没有一个赵姨娘的。
因为赵姨娘死在了数年前。
姨娘赵氏在鸳鸯酥中下毒,谋害主母,令主母小产,活生生被杖责至死。
赵氏死前,苏瑾瑜去找过他母亲。
他告诉她,那鸳鸯酥是自己做的。但他绝对没有下毒。
躺在塌上的侯夫人摸了摸苏瑾瑜的头,回答他:“母亲都知道。”
“是赵氏在你做的糕点里下了毒,跟你没有关系的。”侯夫人这样安慰苏瑾瑜。
但是幼年的苏瑾瑜并不相信。他想起赵氏的那双手就夜不能寐。
半夜想要跑去母亲房中的苏瑾瑜听到了侯夫人的另一番话。
侯夫人同他的奶娘说:“能用一个女儿除去赵氏,我很满足。女儿,我有柔嘉一个已经足够了。”
是他,杀掉了他原本该有的二mei mei。
苏瑾瑜从此不再做礼法之外的事情。他觉得,只有遵循那些拘板的传统,才最让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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