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七
仲鞅于官场打滚多年,看人的眼色自认不差。
乌氏王因为饮酒沾染上的醉意,让她的警戒心不如寻常时候紧绷,便是面上如何凶狠冷厉,一举一动间,仍是有些许零碎动作会透露出心里真正想法。
例如掐在仲鞅脖颈上的手掌,在深陷压迫到气管时,一旦他眉间纠结,脸色逐渐转红,乌氏王就会在不自觉间放缓力道,让他能缓口气。
这点小差异,乌氏王自个或许没料想到,可仲鞅却没放过。
──看来这乌氏王,即便是他知晓了不该知道的秘辛,也没对他萌生必杀之心。
袖袍下的手指捲缩,仲鞅的求生意志极强,绝不会让好不容易逃离晋国后所获得的生机,就这般断去。
「大王可曾想过,今天有了个我,他日还会有旁的人发现此事……难不成大王要一个个杀过去?」
仲鞅的话落下,就立刻发现乌氏王向他望来的视线,有了一瞬的瑟缩,还添上了几分不敢相对的慌张无措。
仲鞅要的,就是乌氏王不愿滥杀无辜的恻隐之心。
少年成王,或许有杀敌千万的热血沸腾,但终归有可能仍保留心性里的一寸柔软。
从乌氏王对自个这无辜之人的一再手下留情中,所暴露的心软。那深埋在威名之下的人性,便是仲鞅豪赌里最重要的一环。
「你到底想说什幺?」乌氏王落在仲鞅身上的视线,逐渐从森寒转为探究,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一定要把仲鞅往死里逼,听出仲鞅的话中有话,自然不吝于给仲鞅一条生路。
「我的意思是,或许比起杀人灭口,大王还有别种选择,或许大王能……」仲鞅瞇起眼,看来乌氏王也非全然莽夫,马上就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味。
与聪明人说话,好处自然是不必一条条分析利害关係,可坏处抑是如此。
方才这般想到,仲鞅还来不及抢在乌氏王前说出自己的计划,乌氏王就马上截断他未说完的话:「你就收起你的花花心思,本王饶你一命已是本王宽厚,就算是谈条件,也得按本王的规矩走。」
早先时候情绪未定,兼之几分酒意冲脑,烧得乌氏王神智略有浑沌,但仲鞅几番言语锋芒,逼得乌氏王只得迅速回过神,当即抢回仲鞅一概的引导地位。
论口才,仲鞅或许比乌氏王不知好上几倍,可眼下情势优劣太过明显,乌氏王只消不是傻的,就不会落入仲鞅的陷阱中。
仲鞅沉默片刻,条件虽不是自己提出,可他的最大目的保命,已是达成:「大王意欲如何?」
乌氏王没有立时回话,小麦色脸庞上的深色唇瓣浅浅勾起微妙笑意,状似随意的转动视线,却是仔仔细细的把仲鞅上下扫动了一轮。
「本王最能信任嘴严的,自然是死人。」
良久后乌氏王憋出的话,让仲鞅的眸光立时一暗,视线若有似无的滑向两人方才齐齐跌落时,从乌氏王手中鬆脱,本是她用来砍断他脚上绳索的匕首。
仲鞅自以为隐蔽的动作,却没让早于一次次的狩猎中,习惯观察猎物神色变化的乌氏王漏了过去。
脸上满是兴味,乌氏王注意到仲鞅的异动,却反而鬆开落在仲鞅脖颈上的手,在他戒备的注视下,直接将不远处的匕首踢到对方脚边:「要你觉得能斗过本王,大可拿起匕首,与本王打个你死我活,要不行……本王能保下你的性命,只要你能达成本王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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