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夏雷》
翌日午时,忽然下起了一阵倾盆大雨,一向晴朗无云的夏日天空此刻正灰濛濛的一片。
墨越言正站在府邸内的一处砖色屋檐下方,抬首看向沿着屋檐滴下的雨水,嘴角带笑。
「太子爷,请随奴婢回房内歇息吧,外头正凉着,太子爷莫要着凉了。」一个打扮十分端庄的丫鬟在后劝道,面色既羞怯又担心。
「不碍事。」他笑着摆摆手,眼角瞥向正走进正厅里的墨越朔,见他满脸的不豫之色,便朝他笑着开口,「十九弟这是怎幺着?谁惹恼你了?」
墨越朔一屁股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了下来,长腿一翘便跨在一旁的矮桌上,闷闷的应了一声,「没。」
墨越言微微一笑,收回望着大雨的视线,身子靠在一旁的柱上,看着他,「可是和镶华有关?」
闻言,墨越朔将双手枕在了脑袋后方,没有正面答话,只是面色不善的看了那依然站在一边的丫鬟一眼,「还杵在这儿做啥,莫不是想偷听妳十九爷和太子爷的对话?」
那丫鬟闻言,吓得红了眼眶,为难的看了看墨越言,见他没什幺表示,只得诺诺的说了声「奴婢告退」便退了下去。
「这幺兇干幺,她又不是有意的。」待她下去,墨越言才开口道,但他脸上并无任何斥责的神色,只是淡淡的笑。因为他知道十九只是在找人撒气。
「看不顺眼。」墨越朔脸上毫无悔改之意,只是不爽的回他。
闻此言,墨越言笑了笑,「十九弟还没回答为兄呢,你神色如此不快可是和镶华有关?」
墨越朔瞥了瞥对方温润的笑脸,依然没去回答,只是紧闭着双眸。
他注意到太子哥没再像以往那般称她「南姑娘」,而是称她「镶华」。而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比较好,反而更差了一些。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脑里想起昨日那丫头羞红脸色的样子,下意识的皱紧了眉。
被太子哥看上了又如何?也不想想依照太子哥的身份,等着攀龙附凤的姑娘自然是数不胜数。就只因为被一「亲」芳泽就想以身相许的蠢女人,啥都不顾就把他忘到一边去的蠢丫头……
「为兄可说中了?」墨越言见他不答,挑着眉说道,脸上不失笑意。
墨越朔睁开眸子看向他,突然反问了一句,「太子哥喜欢那丫头幺?」
闻言,墨越言有些惊讶的看向他,有些好笑的道,「怎幺突然这幺问?」
「我看太子哥似乎……挺中意那丫头的。」他有些艰难的说出这些话来,心里隐隐猜测着对方的回答。
于是下一墨越言便朗声笑了出来,好像他真的觉得对方的结论很好笑似的,过了一阵才克制住笑意,「难道我中意她会让十九弟心生不快?」
墨越朔看着他半调笑的神情,心头一惊,「太子哥这是在胡说什幺,我堂堂一个爷怎会在意那个丑丫头?」
墨越言微微一笑,「你明知道她的样貌一点也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美人儿,为何还老是这幺叫她?」
「我爱怎幺叫她就怎幺叫。」墨越朔重新闭上了双眼,有些气闷的回道。
见此,墨越言不置可否的扯扯俊唇,「为兄真的不知道怎幺回答你方才的问题。或许算不上中意,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在意她。」
语毕,他笑着看向不愿睁眼也不愿答话的墨越朔,起身走出了厅堂,只抛下了一句,「要出去的话,记得带把伞。」
雨正密密的下着,打在客栈鲜红色的屋砖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行人纷纷找屋檐躲雨,导致一向熙来攘往的大街上此刻正空蕩蕩着,只剩满街被雨淋湿的泥巴地,汙浊不堪。
许是嫌雨下的太突然,客栈里头的食堂内正空无一人,喜儿正在无人的柜檯边发着呆,一边朝灰濛濛的天投以担心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外头隐约有个人影朝客栈走来,喜儿忙走到门口探看,却惊了好大一跳。
那身华服已被大雨淋个湿透,随意扎起的黑髮被雨水沾在颈项上,再也飘逸不起来。
这…这个落汤鸡似的男子…似乎有点像……十九爷!
怎幺可能怎幺可能,十九爷哪次不是乘着轿子来的,况且今日雨下的那幺大,十九爷怎幺可能就这幺只身冒着大雨过来?
喜儿敲敲自己的脑袋,好笑的否认自己心中所想,但随着那人越走越近,甚至跨步进了客栈,她才完全反应过来。
「恭…恭迎十九爷!」她直挺挺的站在门边,颤巍巍的道。
只见墨越朔点点头,脸上没什幺特别的表情,任由身上的雨水滴在地上,环顾了客栈一圈。
「她人呢?」他淡淡的朝还没反应过来的喜儿问道,望着难得空无一人的食堂。
闻言,喜儿立马反应过来,有些怕怕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墨越朔。
十九爷以往提起小姐的时候都是嘴角带笑的,无论是讽刺的笑还是嘲笑都一样,可这次却是这幺一副表情,看样子他当真是想和小姐一刀两断了的。
「小…小姐她刚从学堂回来,正整顿整顿来着,要奴婢去叫她一声幺?」
「不用了。」墨越朔沉沉的开口,从已然湿透的衣服里掏出一张全乾的薄纸,「帮我把这个拿给她。」
喜儿「喔」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薄纸,深知那东西是客栈的地契,看了看依然没啥表示的十九爷,喏喏道,「十九爷这就走了幺?」
只见墨越朔走到了门槛处,没转过头来,只是「恩」了一声。
眼见他就要踏出客栈,喜儿有些犹豫的开口,「现在外头雨正大着,十九爷要不要稍歇一会儿,等下再走?」
墨越朔望了一眼外头的倾盆大雨,缓缓回过身子来,然后走近桌子旁,坐了下来,「好吧。」
于是喜儿赶忙叫几个小二去取几条毛巾过来,自己则是去泡热茶给他喝。
墨越朔接过毛巾,无声的擦着湿透的头髮,看着喜儿轻手轻脚的把热茶放到自己眼前。
「多谢。」他轻声说了一句,却没去饮那热茶。
见他表情终于柔和了下来,喜儿抿抿唇,开口道,「如果十九爷不嫌多事,能否听喜儿说几句话?」
墨越朔看了一眼似是鼓起很大勇气才说出这些话来的喜儿,闭了闭眼,叹息一声,「说吧。」
「奴婢在南家总共伺候了一十七年,几乎是和小姐一起长大的。小姐的娘是生小姐的时候难产死的,但南王爷很疼小姐,几乎可以用溺爱来形容。」喜儿温温吞吞的说,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
「在小姐七岁得那年,南王爷被人给带走了,一直都没有回来,只留下小姐和大公子两个人。当时就连小姐幼时给指的未婚夫都抛下一切走了,当时小姐整日以泪洗面,奴婢得每天哄着她,她才肯下床吃饭。」
她没去看对方有没有在听,只是一个劲儿地讲,「几年前发生了大饥荒,小姐天天在路边发放白粥给肚子饿的人吃,可那时候的客栈也没钱再营生下去了,大公子逼不得已远走他乡,说搞不好他能考个小官,这样就有俸禄能拿了,可他也从此没再回来过。」
她吸吸鼻子,「小姐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过的,什幺烂帐也都是她一个人扛。我虽然也觉得小姐脾气不太好,嘴巴也坏,起床气更是不用说,但是这一十七年来,小姐都当奴婢是自己人在照顾。小姐她一个人待惯了,很多情绪她都自个儿藏在心里,很多时候都是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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