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拿毛巾。”
“斯佳丽亲爱的情况很糟是不是?”
“哦!科拉姆!”斯佳丽撑起身半坐半躺。“医生有没有跟你来?胎儿不再像以前踢得那么频繁。”
“到特里姆去的路全被河水淹没了我只好就近到邓肖林找一个接生婆。乖乖!像个好母亲一样躺下别把自己累着。”
“她在哪儿?”
“在路上。我的马跑得比较快不过她也紧跟在后。她接生过好几百个小孩你不会有事的。”
“科拉姆我以前生过小孩。这次可不同。一定出了什么毛病。”“她知道该怎么处理别急小乖乖。”
刚过八点接生婆便匆匆赶到。一身浆挺的制服已被雨水打湿走了样儿但她一副从容干练的模样儿好像根本不是紧急赶来的。
“生小孩?别担心太太凡是把小东西接到人间来的事我全都精通。”接生婆脱下披风交给科拉姆。“把这摊开在炉火边烘干。”她以惯于命令的口吻说。“太太准备温水和肥皂让我洗手。在这里接生就可以了。”她快步走到石槽一看见血糊糊的毛巾不觉就泄了气急忙招手要费茨帕特里克太太过去两人嘀哩咕噜了一阵。
斯佳丽眼中才燃起的希望顿时消失。合上眼泪水夺眶而出。
“我来瞧瞧我们的宝贝情形如何”接生婆装出轻松的口气说道。
顺手掀起斯佳丽的裙子摸摸她的肚子“一个强壮的婴儿。他刚刚踢了一下跟我打招呼。我们这就把他请出来让他妈妈好好休息。”她转向科拉姆。“这是我们女人的工作你最好避开先生。等你儿子出世我会通知你的。”
斯佳丽格格轻笑。
科拉姆脱下他的粗呢大衣圣领在灯光下闪闪亮。“哦!请原谅我神父。”接生婆说。
“因为我有罪!”斯佳丽尖声接着说。
“斯佳丽!”科拉姆低声喝止她。
接生婆将他拉到石槽旁。“你最好留下来主持告别式神父。”
她嗓门扯得太大斯佳丽听到了。“哦!天啊!”斯佳丽叫道。
“帮我个忙”接生婆对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下命令。“我来教你如何抓住她的腿。”
当接生婆的手塞进斯佳丽的子宫斯佳丽哀声尖叫。“住手!天啊!好痛!快住手!”检查手续结束后她还痛得直哼哼。鲜血染遍垫褥、她大腿溅湿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的衣服、接生婆的制服和桌子四周三英尺内的地板。接生婆卷起左手袖子右手臂肘关节以下全染红了。
“我得用两只手试试。”她说。
斯佳丽痛苦呻吟着。费茨帕特里克太太走上前来挡在接生婆面前。“我生过六个小孩了”她说“你给我滚出这里。科拉姆趁她还没杀死奥哈拉太太或我还没宰了她之前赶紧把这个屠妇轰出这屋子。
主啊!帮助我她再不走真的会出事了。”
突然天窗和窗子里闪进一道闪电照亮整个房间倾盆大雨刷刷冲下玻璃窗。
“我不出去。”接生婆嚎叫。“外面漆黑一片。”
“那就带她到另一个房间去只要离开这里就成。还有科拉姆把她支开后就去叫铁匠来。他既然能替动物接生替女人接生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科拉姆抓住畏畏缩缩的接生婆的上臂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吓得她失声尖叫。科拉姆把她当块破布似的直摇“安静一点!你这个女人。”他用绝望而呆滞的眼神看着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他不会来的罗莎琳乌漆墨黑没人肯来的。你忘了今夜是什么日子吗?”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用条冰凉的湿毛巾擦拭斯佳丽的太阳穴和面颊。“你下去叫他我去。我在你家的抽屉放了一把刀和一支手枪只需要把那两样家伙亮出来他就会知道世上除了鬼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科拉姆点点头。“我去。”
铁匠约瑟夫·奥尼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脸上沁着汗珠一头黑在暴雨中淋得贴着脑袋此刻正冒着汗水。”我只替一匹马接过生对女人找可不能造次。”他俯看着斯佳丽大摇其头。“违反天理的事我不能做。”
石槽边排满了煤油灯锯齿状的闪电一道闪过一道。除了阴暗角落外偌大的厨房比白昼还亮。暴风在屋外狂呼怒吼似乎在向这栋大公馆的石墙攻击。
“你非做不可老兄否则她会没命。”
“她活不成了而且如果胎儿还没死也差不多了。她肚子里已经没丝毫动挣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再犹豫了约瑟夫老兄。孩子是她唯一的希望。”科拉姆极力保持稳定、权威的口气。
斯佳丽在沾满血的垫子上拼命蠕动着罗莎琳·费茨帕特里克拿起沾水的布润湿她的双唇又挤了一、两滴水在她的两唇间。斯佳丽的眼皮抖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烧似地目光呆滞口里哀吟着。
“约瑟夫!我命令你快点行动。”
铁匠打个喷嚏举起粗壮的手臂放到斯佳丽隆起的肚子上。闪电在他手中的刀刃上映射出青色的光芒。
“那是谁?”斯佳丽清晰地问。
“圣帕特里克保佑我。”铁匠叫道。
“科拉姆那位美丽的女士是谁?穿一身漂亮的白长袍的人是谁?”
铁匠丢下刀子往后倒退。他伸出双手手掌向外遮在眼前想要挡开他的恐惧。
屋外突然刮起一阵旋风卷落一截树枝抛向石槽上的玻璃窗。碎玻璃割破了约瑟夫的手臂划过他头部。他顿时痛得呼天抢地倒地不起;狂风从破窗灌进来在他身子上方呼啸盘旋。四面八方都是一片尖叫声屋外、屋内在铁匠的尖叫声里怒号的狂风中暴风里暴风圈外的远方都有凄厉的风啸。
灯罩里的火焰跳跃闪动有几盏已经熄灭。在暴风雨袭击的半途中厨房门悄悄被打开了又关上。一个披着围巾的壮硕身影走过厨房穿过惊恐的人群走到窗边。原来是个圆脸上满是皱纹的女人。她探身捡起石槽内一条毛巾拧干了血水。
“你在于什么?”罗莎琳·费茨帕特持克惊叫一声快步朝那女人走去。科拉姆伸手挡往她。他认出那女人正是往在楼塔附近的女巫。
女巫将拧干的毛巾一块块叠起堵住玻璃窗上的破洞然后转过身。“再点上灯。”她说声音粗哑仿佛喉咙毛似的。
她取下淋湿的黑围巾摺叠整齐摆在倚子上。在黑围巾下她还披了一条酱黄围巾取下摺好也叠放在椅子上。她身上还披着一条肩上破了个洞的深蓝围巾和一条千疮百孔没剩下多少羊毛的红围巾。
“你没有照我的话做”她指责科拉姆道。然后走向铁匠猛踢他的肚了。“铁匠你挡住路了回你的铁匠铺去吧。”她又回头看着科拉姆。
他点着了一盏灯又在找另一盏灯点上了直到每盏灯的火苗都不再跳跃为止。
“谢谢你神父”她有礼貌地说“暴风雨结束了先把奥尼尔打回家然后再回来提两盏灯站在桌边。你”她转向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也这样做。我来替奥哈拉族长接生。”
她腰间缠着一条绳子系着十来个各种颜色碎布做的小袋子。她从一只布袋里取出一小瓶深色的药水。左手扶起斯佳丽的头用右手将药水灌入斯佳丽的嘴中。看见斯佳丽伸舌舔唇女巫低声轻笑将斯佳丽的头放回枕头上。
粗嘎的嗓子开始哼着不成曲调的曲子。十个粗糙肮脏的手指摩着斯佳丽的喉咙、额头再掀开眼皮瞧了瞧又放了手。老太婆从又一个布袋里取出一片折起来的树时放在斯佳丽肚子上再从另一个布袋里取出铁皮鼻烟盒放在树叶旁边。科拉姆和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举着灯像泥塑木雕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眼光随着每一个动作飘闪。
打开树叶原来里面有药粉老太婆将它洒在斯佳丽肚子上再从鼻烟盒内拿出药膏混着药粉一起揉搓搓入斯佳丽的皮肤。
“我要把她捆住免得她伤了自己。”老太婆从腰间解下绳子绑住斯佳丽的两膝下面绕过她的肩再绕在结实的桌腿上。
她那双小小的老眼先看看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再看看科拉姆。“她会尖声喊叫不过感觉不到痛苦。你们不要动亮光最紧要。”
两人还来不及回话她已抽出一把薄刀用她一个布袋里的东西抹了抹随即划破斯佳丽的肚子。斯佳丽的尖叫声活像丢了魂那样惨厉。
叫声未歇女巫两手已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她先把含在口里的东西唾在地板上再对着婴儿的嘴吹气一下两下三下。婴几的小手动了动腿也跟着动起来了。
科拉姆轻声念着万福马利亚。
女巫挥刀截断脐带把婴儿放在折好的床单内后来到斯佳丽身边。“把灯拿近一点。”她说。
她的手和手指迅移动着偶尔刀光一闪就有一块块血糊糊的粘膜往脚边掉落。她再将深色药水倒入斯佳丽的口中然后取出一瓶无色的药水倒入腹中可怕的伤口内。她一边细心缝合一边哼着荒腔走板的曲子。
“我去给婴儿洗澡你们先拿一块亚麻布被单把她裹住再盖上毛毯。”她拿刀割断捆住斯佳丽的绳子。
当科拉姆和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做完她交代的事后她正好抱着裹在柔软的白毛毯中的婴儿走回来。“接生婆忘了这个。”女巫说。低沉的笑声惹来婴儿一声喉音回应。女婴张开了眼睛。那双茫然的黑瞳孔周围有一圈圈浅灰色光环似的蓝虹膜。她有着乌黑的长睫毛两道细眉。由于不是从产道出生的不像一般新生儿那样红彤彤也没破相。
小鼻子、小耳朵、小嘴巴、头颅上囱门的脉动无一不美。橄榄色的皮肤在白毯子中显得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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