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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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二部大赌注第十七章 “感觉好一点了吗?”瑞特谨慎控制着声音。

    斯佳丽默默点头。她裹在毯子里身穿瑞特里面穿的一件粗糙的工作衣靠着炉火坐在一张板凳上两只光脚丫泡在一盆热水中。

    “你呢潘西?”斯佳丽的使女裹着另一床毛毯坐在另一张板凳上咧嘴笑着承认她很好只是肚子饿极了。

    瑞特格格笑了。“我也饿极了。等你们烘干了我们就用餐。”

    斯佳丽将毯子拉紧些。现在他好体贴啊满脸笑容就像阳光一样温暖我以前见过他这副模样。接着就会露出原形真正了疯随时都出口伤人。现在是因为潘西在场他才装腔作势。等她一走他就会马上对我脾气。也许可以借口说我需要她把她留下来陪我——什么理由呢?我身上的衣服全脱掉了要等到衣服干了才能穿上天晓得这种外面下雨里面潮湿的天气什么时候才会干。瑞特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受得了?真要命!

    她们这间房里只有熊熊火光。借大的正方形房间四边都约莫有二十英尺长坚硬的泥地污斑累累的灰泥墙已剥落大半。满室弥漫着廉价威士忌和烟草汁液的味儿还夹着一股焦木头和焦布的味儿。仅有的家具是一些粗糙的板凳和长椅东一只西一只都是凹瘪的金属痰盂。宽敞的壁炉上方的炉架和门窗周围的木框显得不协调。原来这些都是由上等松木料制成的浮雕细工美丽精致外面上了一层亮闪闪的金棕色涂料。一个角落里有座粗陋的楼梯木阶龟裂扶手倾斜摇摇欲坠斯佳丽和潘西的衣服就晾在上面。一股股向她们扑来的凉风不时将白色衬裙吹浮起来活像潜伏在阴暗角落的幽灵。

    “你为什么不待在查尔斯顿斯佳丽?”吃过晚饭为瑞特煮饭的黑老太婆送潘西去睡觉。斯佳丽挺起胸来。

    “你母亲不想打扰你这里的天堂乐园”她轻蔑地环看四周。“不过我相信你应该知道生了什么事。有一个北佬士兵常半夜潜入卧房——闺房——骚扰她们。有个姑娘被吓得神经错乱只好送到外地去。”她尽力想察看他的脸色但是他面无表情。瑞特默默凝视着她仿佛在等待什么似的。

    “怎么?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和你母亲可能在床上被谋害或是遇到更可怕的意外?”

    瑞特的嘴角往下弯露出嘲弄的微笑。“我有没有听错啊?驾着马车在北佬军队里冲锋陷阵的女人会因区区一点小事变得如此胆小如鼠?得了吧!斯佳丽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你为什么大老远的冒雨跑来?你妄想叫我投到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怀里吗?你的亨利伯伯是不是劝你这样做来再叫我替你付帐?”

    “你到底扯到哪里去了!瑞特?亨利伯伯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装得可真像!我真是服了你。可是别想要我相信你那狡猾的老律师没通知你我已经不再汇钱去亚特兰大了。我太清楚亨利的为人不相信他会这么粗心大意。”

    “不再汇钱?你不能这么做!”斯佳丽的膝盖顿时软。瑞特不见得当真的。她会落得个什么地步啊?桃树街那栋房子——它需要成吨的煤烧火雇用下人清扫、煮饭、洗衣、整理花园、照料马匹、擦拭马车还有一大家子吃饭——哎呀那要花一大笔钱哪!亨利伯伯怎付得起帐单?用她的钱!不不能那样做。她曾空着肚子脚穿破鞋累断背脊骨双手磨得血淋淋在田里干活为的是挣得一口饭吃。她也曾抛开自尊和一切教养同不屑一顾的、低三下四的人作生意耍诡计搞诈骗日夜不眠地工作为的就是挣钱。她决不放弃这些钱她不能。那是她的!她唯一的命根子。

    “你不能用我的钱!”她对着瑞特尖叫可是出来的声音却是沙哑的低语。

    他笑了起来。“我可没动用你什么钱小乖乖。我只是不再给你钱。只要你人还住在查尔斯顿我没有理由出钱供养亚特兰大那栋空房子。当然如果你回去住就不是空房子了。那时我就会觉得有义务再汇钱过去。”瑞特走到炉火旁好借着火光看清她的脸。他挑衅似的笑容突然消失额头开心地皱了起来。

    “你是真的不知道?等一等!斯佳丽我去倒杯白兰地给你。你的样子像是要昏过去似的。”

    瑞特不得不用他的字稳住斯佳丽的手将杯子凑近她的唇。斯佳丽仍禁不住地打颤。等她喝光他把空杯子放到地上摩擦着她的手直搓到温热不再颤抖才罢。

    “现在你老实告诉我真的有士兵闯进卧房吗?”

    “瑞特你不是说真的吧?你不会停止汇钱去亚特兰大吧?”

    “去他的钱斯佳丽我在问你话呢。”

    “去你的!”她顶了一句“是我在问你。”

    “我就知道一提到钱你就什么事都不管了。好吧!我再汇一些给亨利。现在你总可以回答我了吧?”

    “我誓。”

    “明天?”

    “是的!是的混帐!就明天。现在我只问一次不再问第二次你说的北佬士兵是怎么一回事?”

    斯佳丽如释重负地长吁了日气然后再深吸了一口将她所知道的那个闯门的事全盘说出来。

    “你说艾莉营亚·萨维奇看到他的军服?”

    “没错”斯佳丽答道说着又恨恨地补充道“他根本不在乎她们有多老。说不定这时候他正在强*奸你母亲呢。”

    瑞特的大手紧紧攥着。“我真该掐死你斯佳丽。这样一来这世界就会太平多了。”

    他盘问了她将近一个钟头直到把斯佳丽听来的一切都榨光。

    “很好”他说“明儿一转潮我们就回去。”他走到门口把门敞开。

    “太好了!天空一片清澈。返航会顺利些。”

    隔着他的侧影斯佳丽仍看得到夜空快满月了。她无力地站起身。这回看到从河面蔓延过来的浓雾遮住了外边的地面。月光把雾照得白有那么一刻斯佳丽怀疑是不是下雪了。如浪潮般涌来的大雾淹没瑞特的脚和足踝在房里消散了。他掩上门转过身。隔绝了月光房里显得一片漆黑直到划了一根火柴照亮了瑞特的下巴和鼻子。

    他点燃一根灯芯她才看得清他的脸。斯佳丽一心渴望着。他盖上玻璃灯罩高举油灯。“跟我来楼上有一间卧房让你睡。”

    这间卧房不似楼下的房间那般朴素。四个高高的床柱床上有一层厚厚的床垫两个膨大的枕头新的麻布床单上铺了一床色彩鲜艳的羊毛毯。斯佳丽没朝其他家具看一眼让身上的毯子滑落肩头就踩上床边的踏板钻进被窝里。

    他伫立着凝望她一会儿才离开卧房。她竖耳倾听他的脚步声。

    不!他没有下楼他就在附近。斯佳丽面露微笑沉沉入睡。

    梦魔一开始总是如此——到处都是雾。斯佳丽已经好久没作过这种梦但这情景总是在潜意识里。她开始扭转身子、翻来覆去喉底出低沉的呜咽深怕大祸临头。然后她再度拔腿狂奔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她没命地跑跌倒了又爬起来再跑穿过白蒙蒙的浓雾。冰凉的雾伸出卷须缠绕她的喉咙、双腿和双臂。她身上好冷啊像快死了一样的冰冷肚子又饿心里又怕。一样的梦每次都一样而且一次比一次可怕宛如恐惧、饥饿、寒冷的感觉像滚雪球那样愈滚愈大愈来愈强。

    然而又不尽相同。以前的梦里她总是盲目地奔跑寻找着不知名、不可知的东西;而现在隔着雾站在她前头的是瑞特宽阔的背影老是躲开她。斯佳丽知道他是她要寻找的目标、可是一接近他幻影就随之消失一去不回。她跑啊跑的可他总是遥遥在前总是背对着她。

    然后雾气渐浓他开始消失了她情急地朝他大喊:“瑞恃……瑞特……瑞特……瑞特……瑞特……”“嘘……嘘你又在做梦了这不是真的。”

    “瑞特……”

    “是的我在这儿。嘘!不要再叫了你没事。”强壮的手臂扶她坐起搂着她她这才觉得温暖、安全。

    斯佳丽惊愕地半醒着。雾不见了桌上的灯光使她看清瑞特正低头望着她。“噢!瑞特”她哭了。“好可怕啊!”

    “还是从前那个梦?”

    “嗯是的——唉差不多。有一点点不同我记不得了……可是我又冷又饿在雾中什么都看不见把我吓得半死。瑞特好可怕啊!”

    瑞特紧紧搂着她厚实的胸膛里出的嗡隆嗡隆声传到她耳边。

    “你当然会觉得又冷又饿。晚餐吃的不对胃口你又踢被子。我来替你盖上你就会睡得香甜了。”他扶她靠着枕头躺下。

    “不要离开我。梦靥还会回来。”

    瑞特拉上毛毯盖住她的身体。“早餐有饼干、玉米粥、黄油多得会把粥染黄了。想想吧——乡下火腿和新鲜鸡蛋你就会睡得像婴儿一样熟。你一向很能吃的斯佳丽。”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和倦意。斯佳丽合上沉重的眼皮。

    “瑞特?”一声模糊、困倦的声音。

    他在门口打住手遮着灯光。“什么事斯佳丽?”

    “谢谢你来叫醒我你怎么知道我在做恶梦?”

    “你叫得这么响玻璃窗都快震破了。”她听到的最后一声是他温柔的轻笑轻柔得像摇篮曲。

    果然被瑞特料中斯佳丽早上饱餐一顿后才去找他。厨娘告诉她天未破晓他就起来了他一向总是起得比太阳早。厨娘满脸好奇地注视着斯佳丽。

    这个冒失鬼!我该好好收拾她一顿才是斯佳丽自忖。不过她心情正好无法生气。瑞特昨晚抱她安慰她甚至对她笑。就像事情还未弄糟前一样。这趟农场之行是来对了。早知如此她就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数不清的无聊茶会上了。

    一踏出屋外.刺眼的阳光直逼得她眯起双眼。虽然天色还很早阳光已相当强烈而温暖。她抬手遮眼环四望。

    斯佳丽第一个反应是一声悲叹。脚底下的砖石平台向左延伸了一百码。残破、焦黑、杂草丛生只剩下偌大一个烧成焦炭的空壳。锯齿形的断垣残壁、烟囱是宏伟巨厦唯一仅剩的痕迹。四处散堆着被大火和烟熏黑的破墙碎砖这是谢尔曼军队蹂躏过后令人怵目惊心的证物。

    斯佳丽不由情绪沮丧。这里曾经是瑞特的家瑞特的命根子——这里已经完了没法起死回生了。

    在斯佳丽命运乖舛的一生当中没有比这种事更惨的了。她永远也体会不出当他看到家园被毁时那种椎心之痛的感觉有多深。难怪他决心要重整家园竭尽所能地把旧有的一切东西找回来。

    她可以助瑞特一臂之力!塔拉庄园不是她亲自耕地、播种和收获的吗?哼她敢打赌瑞特连分辨谷种的好坏都不懂。她会为自己能帮得上忙而感到骄傲因为她知道这种重要性一旦这块焦土重新冒出嫩芽来这对强盗是一项多大的胜利埃我明白的她自鸣得意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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