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双足行路倒是不打紧,那些不知他内里的震北军士却是人人色变暗道,这家伙可要吃苦头了由汴梁至江都,少说两千余里,固有马儿代足,这一路行去,势不免浑身困乏,而他居然靠步行,且要跟得上众人的脚程倘若真能如此,那可真是教人匪夷所思
伊始,震北军士自然不信世上有此人物,当下便起了试探之心一路快马加鞭,迅如电掣一气之下,足足跑了二百余里,方是缓下回头一看,大伙好笑,后头除了骑马的人,那里还有那个魁梧雄健的汉子均想,这家伙原是吹牛,被咱们稍一试探,便露了原形而且,这世上还真有比马跑得快的人就算有,谅来也不能持久眼下二百余里跑下来,估计那家伙多半还在汴梁郊外徘徊呢!嘿嘿……
正当众人思忖,前面忽有一声大吼,"喂!你们倒是快点啊!就照刚才的度,不是蛮好么"
循声望去,除小石头三人外,震北军士们无不骇然这些人即便身处随时送命的沙场,也能坦然而对,可如今,居然被石虎的一句话弄得怛然憷,也算是石虎的大本事这会儿,石虎居然已经跑到前头,只见他左手支在膝上,弯着腰,右手一个劲地猛挥,喊道:"快、快、快……磨蹭什么吖!"
小石头朝二女笑笑,手下军士的念头,他自然明白但由于石虎的身份,他晓得军士们的试探,必然徒劳无功故而,出之时,军士们一路绝尘,他也没反对心下念叨着,不如让他们知道下石虎的本事,免得以后不好相处毕竟出使南唐需时极长,有奴仆名头的石虎若能和军士们搞好关系,也可让自己省心
只是眼下军士们目睹石虎本事后的神情,实在太过逗人,如今的这局面,可说均是他一手导演出来能亲眼瞧见这滑稽一幕,令他情不自禁地笑将出来
须臾,众人驰马到石虎近前却听他嘀咕道:"像你们这样慢如乌龟的度,何时才能到江都啊"他的嘀咕声,老实说,与寻常人的呐喊差之不多
震北军士们再次怔愕,皆想,你跑起路来诚然快捷,这一点,咱们承认但你这话分明有歧视震北骑兵的嫌疑这些人俱是震北军里精挑细选出的精锐人物,心下原就有些傲气,本来输了也就输了,谁叫那石虎是王爷身边的人,输了也不算丢脸可因石虎的无心之言,顿让他们大生不平
立时,有个人道:"大个子,你可敢与我的马儿比试下脚力"这人是此番震北军的头目,跨下马儿是匹塞北名马适才快马加鞭,由于顾着同僚的马儿不及自己,是而并未放开眼下听了石虎之言,自然忿忿,心想,你纵然跑得比寻常马儿快,难道还能跑得过我这匹塞北名马乌里雪
石虎一乐,喜道:"好吖!来、来,咱们比比!"说着,手肘曲起,弯腿卧腰,只待说开始,便迈步流星
那头目道"虽说你是答应了,但这赛事,终须问过王爷才行你且缓缓……"
石虎嘟起大嘴,道:"比赛就比赛,还要问主人真是麻烦得死!"
那头目一愣,暗道,这大个子着实不懂下人的礼仪,那有当着主人面数落主人的简直是找揍欠骂
这时,小石头策马驰近,笑道:"你们要比,尽管就是只是,刘副将可知前方有甚镇集"他问的便是那位正想与石虎比赛脚力的震北军头目
刘副将道:"回王爷,离此百里有一镇,唤太平集"
小石头颔,沉吟道:"嗯!你们二人就以太平集为终点,谁先到了,便是谁胜咱们后头慢慢跟来就是"
石虎闻言大乐,他数千年不出颛顼陵半步,唯一的一次还是有赖小石头的元神吸引[烽火中文论坛,才跑了出来说来,着实枯燥难耐眼下有人要与他比试脚力,对他来说,称得上是桩兴奋至极的大趣事故此,小石头堪堪话落,他便急不可耐地道:"喂,刘……这个副将,别罗嗦了,咱们快快比吧"
刘副将朝小石头微一拱手,回头对他道:"你可准备好了"
石虎咧嘴一笑,道:"和你比,还要准备"
刘副将气极,暗道,这大个子果然狂妄,待会定要给他些厉害瞧瞧他只道石虎目中无人,殊没料,石虎虽活千年,却不谙世故,心地更如白纸一张,那里晓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厉害念及于此,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便道:"大个子,稍后咱们跑到镇集,万一有人耍赖不认输,却该怎么办"
石虎愚钝,没听出他所说的不认输之人指的就是自己当下认真思考起来,嘴上兀自嘀咕道:"说得不错,说得不错……"忽然又道:"万一你输了不认,岂不白比了"
刘副将闻言,几欲晕厥,心想,看他貌似蠢憨,仿若毫无机心,讲起话来,偏是气死人不尝命又想,稍后我用名马乌里雪与他比试,横竖都有欺人之嫌即便赢了,似也胜之不武念及于此,不禁后悔自己的提议欲待说个罢字,却见石虎趾高气扬,拿眼直瞅自己,分明是怕自己输了不认帐
寻思,此刻我若说不比,倒是被他小瞧了旁人也只道我怯场,尤其王爷会否对我另有看法唉……若非大个子适才之言辱及震北军威名,我也断不会提议此项赛事这么沉吟片刻,遂想,稍倾比试的时候,不如让他先跑半刻,如此一来,亦可减却我心地愧疚
小石头蓦道:"你们二人既要比试脚力,为示公平,原该有个裁判才是这样吧,本王让爱禽,为你们做最后判决如何"说着,只闻天穹上的小禽,声音嘹亮的长鸣一声,仿佛晓得底下人在说它似的众人抬头了望,心想,这大雕神俊倒是神俊,若说它能判决输赢,未免稀罕
刘副将朝石虎看看,也不知这家伙会不会答应却不知,石虎明白小禽的来龙去脉,当即满口道好如此一来,二人全无疑议于是,由小石头令,宣告比赛正式开始
那"开始"二字甫一出口
石虎撒脚就跑,刘副将却勒马顿足,始终不动眼见这般,震北骑兵无不愕然如非军纪森严,众人早已喝问小石头也感诧异,问道:"刘副将,你怎不跑吖"
刘副将道:"王爷,末将用四足与双足比赛,心下已是惭愧甚深,倘再与他一同出,未免欺人太甚故此,末将想让大个子先跑上……"他话没说完,只听背后有人喊道:"那个要你让害我白白跑了好大一段废路哼……"
156章老虎赛跑(下)
众人一看,原是石虎回来了
小石头呵呵笑道:"刘副将,既然石虎业已答允比赛,那你便须尽了全力,否则,就有些瞧不起人何况,依本王看,你还不一定能赢"
这话说得石虎高兴,却让刘副将诧然他道:"好,王爷这么说了,那我再不好生比赛,确实不太好"说着,回过头,朝石虎拱手作了一揖,道:"石兄弟,是大哥不对如今,咱们就各拿出全力,好好地比上一场"
石虎乐道:"这才对么!早就该这么说了呵呵……"
旋即再由小石头令二人得令,捷如迅电,朝前冲去小石头吹唇,通知小禽,要他跟着二人这当口,二人已然奔轶绝尘,不见踪影
石虎不知刘副将的马到底有多快,一开始,卯足了劲他是虎妖出身,原本就有兽中之王的风范,这一力,犹如击电奔星,身似雷厉风飞,当真快到极点刘副将压根没想他提恁快,没待自己反应,却已落后好远,连忙挥鞭策马幸喜他胯下马儿非同凡响,堪称马中极品,只闻吆喝声起,顿然四足飞踏,蹄不沾地,如离弦之箭,追风逐日
石虎跑了半晌,始终不见刘副将前,回头望望,见马儿离得甚远心想,这马儿也不怎样么!当下脚步放缓,待刘副将靠近,他与之并行,呵呵笑道:"老兄,你倒是跑快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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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副将惊愕不止,手中马鞭急抽,"啪啪"直响,心下却想,大个子果然厉害,提步力居然比乌里雪都快尽管起始落后,他仍不愿相信,石虎能跑得过自己的胯下宝马寻思,大个子多半就是爆力较好,但他先前已跑了二百余里,时下到太平集尚有百里时辰一长,估计他便不行念及此,信心十足,高声笑道:"大个子,你可要抓紧了,别输了予我"
石虎嚣张地笑道:"那当然,我会输给你"又对那马儿道:"小马儿,跑快些,别让你主人丢脸"说完,哈哈大笑他那笑脸,落在马儿的眼里,分明就是一头人形老虎,对着自己张着血盆大口吃惊余,潜力大增,四蹄奋飞,仿如逐电那长长的马腿每一跨步,便是数丈,踩着极有节奏的步伐,抖动着健壮的肌腱,优美的体形尽情舒张,蹄閒三寻,蹑风虚影这一刻,乌里雪完全跑出了名马的风范,直同6上浮舟,千里一瞬
刘副将大喜,眼看转瞬便把石虎抛在后头,心道,嘿嘿……大个子就算不想输,也难了没想今日乌里雪会常挥看来,连它也知道,此番比赛,万不能负了想到这里,对胯下的马儿更增爱怜,暗忖,稍倾到了镇集,可要寻些上好的草料,好生犒劳、犒劳它
思忖际,猛见前面一条小河横折流淌远处里许开外,有一小桥原想策马越过,但目测了一下,生怕万一暗道,倘若掉在河里,弄湿了衣衫,岂不尴尬透顶俟时,固然赢了,却也大为不爽当下拔转马头,由小桥过河过了小河,再转回小道,往后看看,只见空无一人不由哈哈大笑,兴奋地扬声说道:"大个子啊大个子,你真真不自量力吖!哈哈……"话未尤落,竟听得前头有人同样喊道:"喂,跑快些,我等你好久了!"
循声望去,刘副将惊得眼珠子落地这喊话人居然是石虎原来,他怕落在河里,故而绕道走,石虎焉会顾忌这些到了河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双脚一纵,便跃了过去跑了小半路程,觉得一人奔行,很是无趣旋下在途边稍候足足等了大半晌,终于瞧见刘副将的身影,不由喜极而喊待见刘副将离得近了,他再次拔足飞奔这时,他奔跑的样子,可比刚开始好看多了健步如飞,身如星丸,心里在想,这马儿跑得虽快,但总比我慢了不少,若真尽了全力,不免教它没了信心
刘副将在后看去,只见他大袖飘飘,举步生风,似如神仙中人蹑影追风任自己如何努力,始终保持数丈之遥郁闷之下,挥鞭愈急但随时辰渐长,他是越跑越没信心乌里雪的度,可说是逸尘断鞅,已真真到了追风掣电的地步,无奈,石虎始终不徐不疾,更不显丝毫疲态
不觉,路边行人渐多,又是一会,前方屋舍起伏,鳞此栉比,显然镇集已到眼看石虎当先而入,刘副将怅然若失,压根没想到,凭自己的塞北名马乌里雪,与人百里赛跑,竟会落败不堪料到的结局,让他实难相信到了镇口,石虎已在路边等候,刘副将惊讶地现,大个子居然毫不喘气,再看自己的马儿,却是噗嗤,噗嗤的鼻响不停,想来百多里的全力急跑,也让它累得极惨
石虎道:"你的马儿不错,比你那些属下的马厉害多了"
这话若在先前讲,刘副将铁定高兴,时下听了,无疑惭愧万分回道:"厉害什么连人都跑不过"
石虎嘿嘿笑道:"别丧气吖,跑不过我,不算丢脸不信,你问问自己的马儿"
//刘副将一愣,看看马儿,苦笑道:"马儿要如何问法就算他回答了,我也听不懂"又道:"为什么跑不过你,就不算丢脸呢"
石虎神秘的笑笑,"保密,不能和你说嘿嘿……"
刘副将想,如今的震北王爷可比老王爷厉害多了,有个厉害的下人,也不算稀罕大个子多半就是能飞会翔的异人思及此,不禁消愁释愦,原先的失落,仿佛减却不少他本是磊落豪气之人,伊始的愀然不乐,只是太不敢相信事实,既然业已思通,当即心悦诚服地道:"大个子,你可真是好本事,刘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么哈哈……"石虎难得听到有人赞扬,一时喜上眉梢,只觉今日赛跑,的确是桩赏心乐事,以后,若能多多如此,真是美不可言
这下,二人是不打不相识一个赞服对方的大本事,一个喜欢听对方的奉承,闲话许久,竟起恨晚之憾若非小石头等恰巧赶来,石虎已然收刘副将为弟子大队人马堪堪到达,震北军士们便呼地围将上去,询问到底是何人获胜最终的答案,让千余震北军跟刘副将一般,愕怔良久,方是苏醒不过,他们之后看石虎的眼光,已与出汴梁时,大大的不同有的人视其为怪物,有的人却是万分崇拜……这两种看法,对于石虎来说,均是让他开心的事前一种,立了威;后一种,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当晚,众人便在太平集过夜
次日一早,继续上路众人集合之时,七寻八找,看不见石虎又等了许久,仍不见他身影刘副将自告奋勇的要去叫他小石头应了刘副将穿过客栈厅堂,到了石虎昨晚的房舍,却见门口,围了十余人不止大骇,急问道:"生何事"
门口之人均是客栈的老板,老板娘和伙计听了刘副将的话,一位伙计道:"军爷,是这样的……"他罗嗦半天原来,一大清早,待客人走后,店里的规矩,伙计要打扫客房殊不知,伙计到了屋前,见门紧锁便先退了但老板娘现,这间房的客人,其实已经退了,怎地里面还有人所以,叫了几个伙计过来看看不想拍了好久门,里面直是无人回应刘副将来时,大伙正想破门而入
刘副将骇然,暗道,这间房住的不就是大个子么难道,生了不测想到这里,更是害怕,忙道:"你们让开,我来撞门"
"是是……"老板与伙计们应了此刻,围观的客人已经很多,不时有人道:"莫非这是一家黑店""难道那客人被谋财害命了""会不会被狐仙勾走了魂"众多猜测,不一而足听得刘副将是好气又好笑,把眼一瞪,骂道:"罗嗦个屁,给爷滚开"
他浑身重骑兵的甲胄,瞧来威武得紧这里多是南北行商,那里敢惹军官当下没了声息,不过也没人走开,毕竟,好奇之心,会让很多人忘了所有刘副将运足全力,砰的撞开房门,往里一看,哭笑不得随即,身后传来众人的大笑声
原来,石虎正在床上躺着呢且看他,口涎垂滴,呼噜直响,大半个头睡床外,大半截腿压在床架上,显然是床太小太短,根本不够他的身长众人暗道,也亏他睡得这么香甜,换成是我,那里睡得下去他倒也不怕僵硬过头,俟时,成了歪头拗脖子
刘副将踏上前去,打算拍石虎肩膀手还没伸到,只觉眼前一花,随即便是钻心的疼要知道,石虎原就是虎妖,寻常兽类都是机敏非凡,又何况他这老虎里的祖宗起先门外众人喝叫,他是没得半分危险,故此脑海里的警觉也未出现但时下刘副将想用手触及他身躯,却如何可以[
闻得刘副将喊痛,石虎惊醒,顿即松开他手腕刘副将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腕处多了一条明显的血线,紫青瘀肿,骇怖万分他苦笑道:"大个子,你可真是大力气"石虎嘿嘿一笑,并不言语刘副将不知他想法,只道他心有惭愧,当下不再多言,怕他难受继而掏出一块碎银,扔给边上的老板,道:"掌柜的,接着,算是赔你的房门"又对石虎道:"大个子,王爷等急了,还不快随刘某出去"
"嗯!"
二人相携,出了店外自然,石虎的一通挨骂是免不了得倘非邓蓉求情,早被小石头赶回汴梁了不过,石虎人缘已然极好,挨骂的时候,除了冰清怀中的小狻猊吃吃偷笑以外,余人无不替他求饶
157章祖孙情深
一路上,由于出门便比较早,离与唐皇正式会晤的时间,还有很久是以,众人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每有名胜古迹,必要伫足一日,细细观赏后,才尽兴而去如此,本该十天的路程,却行了大半月,方是结束
这一日,已至江都郊外小石头命一震北军士快马加鞭,先行入城石虎在旁却道:"少爷,他们跑得都没我快,不如让我去"这话气人得紧,尽管是事实,但他这么直面讲出,让震北军们均自脸上一红
小石头把眼瞪瞪,道:"罗嗦!"
石虎一凛,嗫嚅着不敢再说
江都是东周的大郢,素是南北客商云集之处,同时也是镇南军驻扎之所小石头此行,一为出使南唐,二为那
四大印信中的朱盘玉敦,三来,则想试探出镇南王对仁秀帝到底忠心到何等程度也可为以后的夺权大计做准备要知道,二十万震北军威霸北疆,压得北狄不敢有丝毫异动;但那二十万镇南水军的实力,却也丝毫不逊震北军
震北、镇南两大藩军,向是大周国最为精锐的部队,即便中央禁军也难与之相比若此行能把镇南王说动,让他以后站在自己一方,那将来的移花接木和一统大业,当真是如虎添翼,大得助力这些盘算,均是奚方和广智予他说的
一行人堪堪到了江都北门,便见城门口站着一位中年武将那武将遥遥望见小石头等人,拍马迎上,大声喊道:"江都防御使曾朴爽,见过震北王爷"之前,眼看要到江都时,小石头便吩咐一名军士快马进城,向镇南王告之孰料,眼前来者仅是一小小防御使不禁暗自嘀咕,莫非这镇南王与震北老王爷翁婿不合抑是嫌恶我这假冒外孙
这当口,刘副将扬声道:"震北王爷在此,请曾防御使跪迎!"
曾朴爽听了,连忙跃下马来,跪在地上
小石头策马驱前,朝他看看,道:"本王外公可好"
曾朴爽道:"回王爷,老王爷,身子康健,愈胜前昔!"
小石头呵呵笑道:"那便好,外公身子好,本王也高兴"
曾朴爽又道:"王爷,今日不巧得很老王爷清晨离城,去了江边军营"
"哦江边军营离此多远"
曾朴爽道:"三十里许"
小石头思量,按马力来算,三十里不过半多时辰因王妃故,他对这从未见过面的名义外公,倒是颇感亲切心下极想一见便道:"曾防御使,本王想立刻赶去江边军营,你可有带路之人"
曾朴爽连声道:"有、有……老王爷的幕僚,号称有脚书橱的言胥先生恰好在此他可领王爷前去"
"有脚书橱"小石头一愣,琢磨此人既有这样的绰号,必是一位才高八斗的人物旋下道:"真是妙极!那便请曾防御使唤他过来"曾朴爽朝身后遥遥招手,一名清矍中年策马驰来,到了近头,也没下马,只在马上遥一拱手,朗声道:"晚生言胥,见过王爷!"
小石头摆手,道:"免了!"又问:"言先生,本王想让你陪着去一趟江边军营,你可愿意"
言胥笑道:"晚生荣幸之至,岂有不愿之理"
"呵呵……言先生客气了!"
当下,由曾朴爽率震北军士至江都南门另行扎营小石头带清、蓉二女和石虎,跟着言胥向江边军营进时当初春,天气虽冷,但已春暖花开一路放眼,所看均是碧绿一片,途边的油菜籽沉甸摇曳,竞相挤拥,春意分外盎然二女能随小石头出此远门,心情大好,尤其邓蓉也是一改往日的郁郁不乐和冰清叽叽喳喳,笑语不断
走不数里,忽遇一大镇
小石头道:"言先生,本王不明这繁华镇集,怎与军事重地近在咫尺"
言胥笑道:"回王爷,在江都百姓的眼里,只要有镇南水军在此镇守,根本无须忌惮什么更何况,时下,惟有咱们大周掌握进攻的主动,南唐水军焉敢越雷池一步即便李世昌本事再大,可他一来,遇到的是高昆高王爷;二来,南唐朝廷的求和之风甚盛,别说有二十万镇南军在此;纵然这里无一兵卒,想必他们也不敢冲过江来"
小石头笑笑,心想,此人所言骄扈自大,殊难信任在京城便时常闻奚先生说道,南唐兵马大帅,端王李世昌实是当世罕有的兵法大家只可惜朝廷软弱,侈糜成风,他是心有余力不足,能力保不失半壁江山即已不错譬如此番唐军绕道伐周,便是他定得主意,倘非自己凑巧降落无情谷,劈下无数落雷霹雳,依谷中的地形,人为的火烧,怕也烧不起来那时固然楚虞之计得逞,十万唐军也决计不会像现今这么干净利落的灰飞湮灭一旦教唐军逸出数万,就算他们不挥师汴梁,只在大周后方四下骚扰,对于大周的军心和民心,也是一大打击
言胥忽然又道:"那南唐端王说来,也着实可怜,明明有极大本事,无奈君主昏聩,纵然受了重用,却不得一尝夙愿处处受唐皇阻扰,任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仍遭其猜疑也正囿于此因,南唐诚有百万大军,依旧要被高王爷的二十万镇南军压得不敢妄动一下"
小石头微微颔,对他此刻所言深表赞同
便在这时,邓蓉凑上近前,道:"石弟弟,走了许久,咱们也累了,镇上酒肆极多,不如寻一家歇歇脚如何"
"嗯!蓉姐姐说得对极"话音甫落,不远处,倏现一家酒肆小石头道:"咱们就去这一家如何"
大伙均自点头,惟独那石虎在旁哼哼唧唧,说喝酒有甚好的他要吃肉众人一怔,随即,小石头想起,一路走来,均是入住客栈,小小的酒肆却没去过这家伙原系兽身,数千年来不出颛顼陵半步,只有那次自己负伤,才把他们引了出来倒也怪不得他不晓酒肆里本就是酒肉皆有的当下笑道:"你放心,稍后有得你吃的!"
"嘿嘿……只要有地吃,就行!"石虎憨厚地笑着
言胥愕然,看石虎装束仅是下人模样,至多也就一保镖然而王爷极尽优待,说起话来也是和蔼之至不禁觉得煞是稀奇
四人在酒肆门口下马,小二笑吟吟的走出,道:"几位客官,里面请!"
石虎道:"喂,你们里面有肉吃么"
小二一愣,跟着笑道:"有、有,小店里有鸡、鸭、鹅、猪、牛,更有那新鲜野味,山猪肉,野兔肉,草雉肉,老虎肉……"他扳着手指,正介绍得起劲石虎睁大了眼,制止他继续说将下去,问道:"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山猪肉……"
石虎把头摇摇,道:"下面的"
"野兔肉……"
石虎再次摇头
"草雉肉,老虎肉……"
石虎大手一摆,道:"对,就是这个"
听了这话,晓得他身份的小石头等人,彻底怔然以为他就想吃同类的肉,不免暗叹,妖怪就是妖怪,就是化成了人,总不比人类那么善良
小二喜道:"客官是想尝草雉肉还是老虎肉……"没等他说完,"啪"的一声,就被石虎重重的打了记耳光
小二捂着脸颊,冤枉至极地看着石虎,道:"你、你……你干吗打人啊
石虎道:"打的就是你这吹大牛的人谁不知道,老虎是百兽之王凭你这瘦弱的人,也想杀死老虎我问你,是不是假的老虎肉跟虎爷老实交代"
"虎爷"小二是机灵人,稍一琢磨,便晓得自己刚才所说的老虎肉,犯了对方忌讳他说自己瘦弱,打不死老虎,多半是个借口,其实存心就想打自己一耳刮子又想,这会若是顺着他口气,那店里的招牌今日算是完了不管如何,反正老虎肉是真,他要打就打吧总不成打死自己念及此,小二道:"客官,不瞒你说,老虎确实不是小的打死的……"眼见石虎又想挥手,他头一低,道:"不过,打死老虎的穆壮士,咱们镇上的人全知道"
"穆壮士他在那里"石虎凶光外露那杀气,吓得旁边的几匹马涩涩颤抖,腿股子下,迳自拉出屎尿
小二早已吓得迟钝,嘴皮子再不似往日那般利落
小石头道:"石虎,不许吓小二旁人打死老虎,干你何事难道你还想与那人斗斗"说完,见石虎依旧杀气阵阵,不禁恼怒,吼道:"石虎,本王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他怒时,额前神眼大张,虽然凡人看不分明,但修行千年的石虎却是瞧得明明白白心头微凛,急忙站回小石头身后,把头低着,再不敢出一声,双眼迳是看着地面
小石头回头,和颜笑道:"小二哥,是我下人不懂事,没吓着你罢"
小二化了一劫,已是谢天谢地,又听这自称王爷的人唤自己一声小二哥自问小二做到现今,还从未遇过这般和蔼的贵人暗道:"人说阎王好弄,小鬼难缠今日倒被我亲眼目睹了"一边思忖,一边道:"还好,还好……"看看石虎,又道:"那位爷生得威猛,起火来,的确吓人得紧……"说到这里,忽见石虎抬头,他惊魂未定,余悸犹存,急忙住口
不料,此番石虎并未生怒,反而笑嘻嘻地问:"我当真生得威猛么"
众人厥倒,彻底无言谁会想到,前一刻,他还怒冲冠,仿似要把小二生吞活剥,如今,竟自笑颜相向这变化,也实在太快了
小石头道:"不错,你是很威猛,不用小二哥再说了"他前时也曾做过伙计,不知为何,每每遇到这种人儿,便觉得可亲私底下,对他们尊重得很,从不随便斥骂刻下,他怕小二说错一句,石虎又要与他罗嗦不停迅即开口为其解了围
石虎憨厚傻笑,道:"少爷都这么说了,看来,我真的很威猛"
大伙再晕,皆想,这人还真是一张白纸旁人说什么,他便相信什么不过如此性格,倒也招人喜爱
思忖里,五人由小二迎进酒肆店里生意极好,三三俩俩到处是喝酒畅谈的人儿五人寻了张干净空位,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又喊了一些甜酒待酒菜送上,除石虎大朵快颐外,另外四人均是慢斟慢饮,细细品尝这可口的农家风味
过了一会,邻桌几位客人之间的谈话,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只听其中一位道:"你们知道么,咱们这位震北王,可是天神下凡"
旁边一个光头佬笑道:"小丁,不要胡说了你说震北王武功高,咱们相信,可你说他是天神下凡,就有些胡诌了"
小丁冷笑数声,道:"光头佬,你知道个屁!"骂爽一句后,端起桌上酒碗,咕咚一口喝下,用袖子拭拭嘴角溢出的酒渍又道:"震北王身高三丈,有四个头,八条臂,腰围、腰围……"他一时寻不到适当的比喻,张头顾望,倏见店外一株银杏即道:"喏,看见那株银杏没有……"闻言之人纷纷点头他嘿嘿笑道:"震北王爷的腰围就有那株银杏那么粗,那么壮"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再次打量那株银杏只见那银杏树少说周圆有二人合抱倘若那震北王真有恁粗的腰围,那他是什么大伙已不敢想象下去
"噗嗤……"邓蓉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在她眼里,小石头委实是人世间最俊的男子殊不知,今朝在酒肆里,被人说得像是怪物一般岂不教她好笑尤其什么四头,又是什么八臂,更是噱至极
听见笑声,小丁很不满回过头一看,竟是一位人比花娇的绝美人儿,艳丽不可方物,教人情不禁地自惭形秽当下没了声息,也消了斥骂的心思这当口,光头佬又道:"小丁,你说话实在不着边际,世上那有腰围恁粗之人"
小丁不寻邓蓉晦气,是她生得实在太美,可不代表,就会买光头佬的帐何况,那一肚子怨气,原就无处泄斥道:"哼,你没听我说么,震北王是天神下凡既然是天神下凡,自当有天神的样子,岂会和咱们长得一样难道,要天上的神仙都和你一般,大伙全剃个光头"
酒肆中人,只须听见的,无不哈哈大笑,有的人甚而喷出满口酒光头佬却是气得要命脸红红道:"你"
"什么你啊是你太笨,没听明白好了,不说了,大伙先听我把震北王爷的洛阳大战说完"
"好,不错,不错……正是,正是……"一时和者如云
光头佬见他得人心,当下暂捺火气这会儿,却听小丁道:"上次蓝田大战,我已与诸位说过王爷一刀砍了百余人,一人独挡百万军可你们知不知道,王爷在洛阳会战的前夕,还在淮南无情谷,引下无数天雷,硬生生地烧死了十万唐兵"
听到这里,光头佬想说,火烧无情谷是洛阳会战的当日,就算王爷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日跑千里但见旁人都闻得津津有味,倘若自己再行反对,只怕会被哄了出去想到这,不敢妄动,只得强自忍耐
"再说那王爷,火烧了无情谷后看看天色尚早,便驾起云头,眨眼到了洛阳城下那时,正是秦军攻城正急的时候王爷在天上大喝一声,当场吓倒十万秦军……"
这当口,光头佬再难忍耐,大声道:"小丁,秦军不是三十万么怎么变成了十万你是不是和刚才的唐兵搞混了"
"呸!你才搞混了呢!"小丁破口大骂,又道:"秦军勇猛,那是大伙都知道的事王爷一声吓倒十万人,还不厉害难道非要一声吓倒三十万才过瘾而且,这吓倒的十万人也都是秦国的精锐大军,只不过王爷的喝声,实在厉害,寻常人根本抵挡不住"
光头佬无言,心道,不管我说什么他都有借口,算我多嘴唉……
这时节,小石头已不想再听暗忖,均是些巷尾异谈,听多了,反而教那书生取笑于是,迳自唤过小二,要他结帐出了酒肆,五人上马离镇,到了镇外小道,邓蓉咯咯娇笑,对冰清道:"冰清妹妹,你可见过生了四个头,长了八条臂的人"
冰清捂嘴摇,道:"不曾"说话间,朝小石头望望,生怕他动怒却见他满面苦笑,一副拿之奈何之色当下更是失笑笑笑谈谈中,一众人不觉到了江边军营此刻已当傍晚,军营外看去,营内士兵多已卸甲忽然,从营外出来一彪人马为者,长髯飘胸,浑身宝光铠,鹰扬虎视,当真八面威风,雄武曜曜
始终不大说话的言胥,猛地道:"啊!巧得很,正是老王爷出营了"
小石头原不识得镇南王高昆,听他一说,暗道侥幸,急忙高声道:"前面可是本王外公高老王爷"
高昆目聚凝神,细细观量要知道,如今的小石头,英姿焕,神武昂扬,人人见了,均会说声真乃雄纠汉子这般气势,可与当年的风流世子赵岩大相径庭过了半晌,高昆放声大笑,道:"果然是老夫的好外孙!呵呵……"
小石头下马行礼,跟着,冰清、邓蓉与石虎相继行礼
高昆也自下马,哈哈笑道:"免了,免了……"他先扶起小石头,随即望望冰清和邓蓉,心下更是大喜暗道,外孙脾性不改当年,仍旧这么风流,到那都要带着女伴不过他如今的赫赫武功,却比以往的无病呻吟好上太多再待看向石虎,蓦地笑道:"好一位壮汉,看来必是老夫外孙帐下的猛将了"
石虎就喜欢听奉承话,何况这说话人,即便小石头也要叩拜由他说出,愈加让其喜不自胜在那直是搓着双手,呵呵傻笑,都不晓得说话了但这傻样,偏是对了高昆的胃口,心下更坚定自己的猜想,大个子必是一员堪比樊哙,英布的猛将
这时,高昆背后上来一员年轻将军,走到小石头身边,道;"镇南王世子高子宁参见震北王爷"接着,又拱手作揖道:"小弟高子宁见过表哥"
高子宁是高昆的独房孙子,也是唯一的镇南王裔父母早逝,由高昆一手拉扯大性喜练武,爱好兵法,是员天生的战将在武事一面,天赋极高倘非高家技艺仅是尔尔,高子宁或许能成为新一代武林俊秀,日后也大有臻至宗师之境的可能小石头脑海,迅闪过广智予他的资料当下做一搀式,笑道:"表弟,咱们是自己人,无庸虚礼只叙兄弟情谊,至于官阶悉数抛开就是"
他知道高子宁前一礼乃朝廷礼节,后一礼却是家族之仪,做得是面面俱到心下对这初见的名义表弟,很是欢喜他前世父母离异,少受慈爱,别说兄弟姐妹,纵是什么堂表亲戚,也是半个皆无今时遇到一位年岁相若的表弟,尽管自己是假赵岩,但恁多时日下来,又因王妃的缘故,不知不觉中,早当自己真是赵家一员
两兄弟堪堪寒暄几句,高昆道:"岩儿,你来得正巧,老夫正想去江边巡视,不如同去"
小石头道:"孙儿也想与外祖父讨教下水战技巧,如此好极!"
其间,高子宁最是兴奋自小石头蓝田大战,再有之后的洛阳会战,他便对这位表兄佩服得五体投地时常念叨着,改日定要去趟京城,与表兄好生讨教,讨教不想,自己没去成,表兄却自行到来他策马跟在小石头边上,与其并驾齐驱,不时问上几句,时而搔思虑,时而喜不自胜原来,他已急不可待地讨教起来一路上,问题多多,若非小石头跟奚方学过十数日,又有前世的知识积累,只怕会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不过,也正囿于今日的会面,使高子宁对这位表兄,彻底信服并始终以小石头为自己的前进目标,为之奋斗一生
冰清明白小石头的底子,见高子宁一脸崇拜地望着他,当真失笑不已但听得时间一长,也不禁暗自佩服小石头毕竟有前世数千年的文化积累和经验教训,虽非亲身历就,但也耳熏目染,刻下拿出来唬唬人,当真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诚然有时嗫嗫嚅嚅,但思忖片刻,便即滔滔不绝,说出话来,更是人深省,富含哲理就像是一位已活了千百年的智者,在为众人上课
众人是越走越慢,但凡闻言之人,无不心悦诚服,暗道,看来传言非虚啊!震北王爷确实有大本事!不觉,原本半多时辰的路,足足走了数个时辰,方是到了地头
此刻,时当半夜,月悬星罗,天穹静谧长江岸边,细草微风,挲挲作响
小石头等按辔徐行至长江防线却见江水浩浩荡荡,波涛翻滚,朦朦夜色下,仿似天地相连远处明月映照,犹如随江水流动而上下浮荡下得马来,临近岸边,眺望对岸只见对岸平原茫茫,辽阔万里
刹那由感而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此时此景令人不免遥想古人情怀!"
高昆一愣,心下辨味,竟觉外孙儿适才寥寥数语,居然描绘了无垠星空,平旷原野,浩渺月光,奔流江水令人闻来,直感心旷神怡,胸襟顿阔,尤带雄浑霸气佩服道:"岩儿不愧文名盛著,真是出口成章好诗,好句,绝妙已极!"说着,捋须含笑,又吩咐边上陪伺的言胥,要他用笔记下震北王的语录心想,适才之句比他以前所作,不知好上几许,纵老夫这等粗人,也觉词妙意佳
小石头大惭,暗自汗颜心道,这杜大诗人的绝句,竟被我篡权私改,真真无地自容不过,眼下固然他想说实话,只怕也无人相信何况,他此来目的也有试探这位外祖公日后肯否拥立自己至于其它想法,仅是一瞬,便悉数抛开笑道:"外公过誉了我看子宁表弟日角珠庭,玉质金相必也属学富五车之人,还有这位号称[有脚书橱]的言先生,更是真才实学,那是孙儿这绣花枕头可及"
言胥急忙自谦,连道不敢高子宁却是容颜大喜,一张嘴几乎咧到了眼角边说道:"当年姑父镇守北疆,烜赫万里我是深深钦服,不求姑父偌大的名气,只望也能名留青史,便余愿足矣而且……而且,嘿嘿……表哥的功绩,也是我以后学习的动力"
边上高昆稍有不喜,心想,孙儿当真吃里扒外,也不说学我,偏去学烈儿、岩儿,让老夫好没颜面
小石头顾及,哈哈一笑,拍着高子宁肩膀道:"好,子宁表弟浑身是胆,是个血性男儿昔日先父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直吓得北狄蛮人远遁千里而外公镇守南疆,也是金戈铁马,万帆夺帅此等气吞万里的战功,确应吾等效仿"
听完小石头之语,高昆转恼为喜,寻思,还是岩儿机灵,不愧是涵兰的儿子,讲起话来和他娘一样,深得吾心呵呵……
高子宁又道:"月前蓝田大战,听闻表兄以一人之力,击败西秦大军不知可否属实"这问题,他早想问,只念着初次见面,生怕唐突眼见刻下机会大好,迅即说了出来要知道,小石头一人砍杀百余位江湖高手之事,自周兵班师,便传得沸沸扬扬,天下无人不知只是那百余人之数,经过万人之口后,已成了百万人其大多不离白日小石头亲耳在酒肆中所闻的奇谭怪传
与此同时,高昆道:"子宁,亏你出身将门世家,怎也相信这些街头巷尾之论"
邓蓉不满有人小瞧自己的石弟弟,就算他名义上是长辈也不行她道:"岩弟当日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刀曾挡百万师日月刃在他手上,比之当日在老王爷手上,尤要光芒万丈"
高昆奇道:"哦既如此说,岩儿一人击败百万秦师之事,当真不假"
小石头窘笑,道:"邓姐姐的意思是挡,不是击败"尽管明知那挡也属吹牛,但邓蓉既已吹大了,他也不忍心拆穿,只得以讹传讹,为她适才的荒谬,加以遮挡一二
高子宁忽道:"能挡就不错了纵观古今谁能一力阻挡百万雄师如此丰功伟绩,小弟真是羡慕得很!"他是实话实说,却听得小石头暗自羞愧,恨不能挖地而入,就此藏了起来,再不见人
言胥蓦道:"有此勇力之人,本朝何止震北王爷一人想高老王爷十年磨一剑,只是霜寒未曾试若李世昌敢带南唐军来犯,老王爷定能教他尝尝镇南军的厉害!"他是高昆的"御用文人",自不想让小石头专美于前但说到后头,仍不敢说让南唐军尝尝高昆一己之剑毕竟一力能挡百万的奇事,任是异想天开的文人,也难以想象当时的场面
不过这句话依旧让高昆听得欢喜,在那须飞舞,哈哈大笑;其间伴以惊涛拍岸,尤显震撼,倒是颇具豪气
小石头抱拳:"外公这一笑,犹如沧海一声哮,滔滔两岸潮威风丝毫不减当年"相处片刻,他已明了眼前这位镇南老王爷似乎愈老愈童心,很喜欢有人奉承他只要你话说得中意,他便高兴反之,你也不必担心他会算计你或是对你心生怨懑至多就是怏怏不乐,在那生些闷气罢了
如此老人,可谓家有一宝,值得开心
高昆被他奉承得直乐,在那竟是笑了良久,才始稍止又过片刻,他道:"今日老夫高兴,虽然寒风彻骨,但有美景良月,若不饮酒,未免无趣来啊!搭起帐篷,老夫要与两位孙儿,和……"他眯着眼,看看邓蓉和冰清笑道:"两位未来的孙媳妇,一起共饮赏月哈哈……"
这话让二女羞颜,互视一眼,各自垂
说话间,百余位兵丁上前忙碌,不过片刻,围约十丈方圆的大帐已然完毕高昆道:"岩儿,这帐篷是老夫的心爱物,取名虎牙帐来,外公带你进去见识,见识呵呵……"说着,挽起小石头手臂,很是疼爱的与他一起入帐
进帐一看,帐内摆设并不豪奢,除中间放了数张斑斓虎皮外,其余甚至可说简陋,不像是王爷用的大帐现小石头的疑窦,高子宁笑道:"表兄勿奇如今他老人家镇守江岸,多居帅船然而心中却怀念当年随太祖武皇帝金戈铁马的帐篷岁月,是而设下此帐,以作纪念不过老人家并不常住,且也不愿胡乱花费,故此大帐摆设极为简陋"
小石头颔,起先因王妃故,他对高昆颇有孺慕,此刻那便愈尊敬
这时节,诸人均已盘膝坐妥,惟有石虎在那跳啊蹦的高昆愕然地望向小石头,因为石虎是他的家人,有疑问自然要问他了小石头其实早已留意到石虎的古怪举动,压根不用问,联想到他白日揍小二时的情景,便明白石虎何以如此原来帐中的地面上那数张斑斓虎皮委实巨大,一铺之下,足足占了大半的范围石虎有虎的血统,心下不愿踩在已死的同类身上,故而在那见缝插针地跳来跳去,只是别人走得都很平淡,他这般突兀的举止,无疑教人觉得惊诧
小石头喝道:"石虎,干吗还不坐好若觉不妥,给我出去"
石虎大喜,嗯了一声,便返身而出原来没虎皮的席位已被诸人占满,余下席位均多少有虎皮垫地,是而他闻着小石头唤他出去,不必再受磨难,反觉兴奋
小石头暗叹一声,心下莫名感怀,连身为妖兽的石虎皆晓要爱惜已死的同类,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却在那自相残杀,甚至那些由人升天的神仙,也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唉……直觉惘然若失,惆怅一片
诸人见他面带不喜,只道因家人失礼而烦心
高昆朝言胥望去,意思要他开口劝慰小石头
言胥接令,对小石头道:"王爷,言某有一疑问,如梗在喉只是生恐说出,似嫌冒昧,当真难煞"
小石头一笑,道:"赵某可非小气之人,言先生但说无妨"
言胥抱拳作了一礼,澹然道:"王爷在蓝田勇冠三军,斩将夺旗,一举解了当今皇上之围原是可喜可贺之事然依言某看来,王爷此举却已种下日后之祸"
小石头神色不变,依然淡笑道:"哦请言先生指点!"
高昆向言胥不满地望去,原是唤他为外孙儿解忧的,孰料他不开口还好,一说却是语带恐吓
言胥对他的嗔目,视若无睹,自顾道:"老王爷猝逝北疆那会,照朝廷惯例,王爷本该即可继位可皇上百般阻挠不说,更几欲褫夺去王爷的军权由此可见,皇上对赵家忌惮万分幸喜当时王爷文名虽盛,却不擅武事皇上最后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再次赐封王爷爵位,不过实属无奈若王爷就此仍像原来一般,估计无碍但蓝田一战,王爷以一挡百万,大威风,如此英勇善战,又得军心之人言某想,皇上惟有两种选择,一,恃王爷为长城栋梁,二,视王爷为眼内钉子,不拔而不喜,不除而不甘"
说完,流目顾盼帐内直听得呆愣木鸡之辈又道:"不知王爷对言某一番判臆可有甚其它决断"
小石头一愣,没想他说得这般坦诚,当即哈哈大笑,道:"双脚踏翻尘世浪,一肩担尽古今愁赵某只求问心无愧,他要如何便如何,谁去管他做甚"一番话说得豪气干云,帐内人除言胥外,纷纷鼓掌喝好尤其高子宁更是喃喃呓语:"双脚踏翻尘世浪,一肩担尽古今愁好壮阔的句子……"说着,瞧向小石头,起身作揖道:"表兄万千气魄,子宁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石头慌忙还了一礼,道:"表弟莫要如此,愧煞为兄了"
高昆捋须大笑:"你们两兄弟不要在那你捧我,我捧你,瞧得咱们肉麻死了哈哈……"
这话一说,大伙皆笑
言胥突然笑起,直笑得众人惊诧莫名,他忽道:"诸事不管,虽可省心,但明明有余力反抗,为何坐困愁城呢皇上此人志高气远,无奈胸襟狭小,从他之前不容赵家之事便可看出为人只待他缓出手来,早晚震北、镇南两藩均要被他一手毁去,到时你们便悔之晚矣!"
高昆大声喝道:"放肆!"接着又道:"言先生你喝醉了!"其实,这当口酒刚刚送上,那有喝醉之理只是他为解言胥之围,一时口不择言,倒也难怪毕竟此言倘若传将出去,言胥势必难脱杀身之祸
小石头一目了然,情知老王爷必对言先生欢喜得紧否则,决计不会这般襄助不过,他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位镇南王的幕僚,何以甘冒忌讳地点醒自己而且,这番话分明有催促自己快些与老王爷摊盘的意思思虑半晌,猛地灵光一闪,暗道:"奚先生既是无极四相之中的谋相,那必然还有另外三位难道眼前这位言先生就是其中之一"正思忖,蓦见言胥朝他做了个古怪手势
当然,惟有他见着,旁人就算见了,想必也猜不出什么这正是姜神君予他说过的姜氏内部的秘密联络手势他心头一凛,暗想,中原姜氏的手倒是伸得长为夏族兴盛,不遗余力,一至若斯
念及于此,想起前世的两句俗语,倒与眼前情形契合之极即道:"言先生,本王的回答便是,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他想,既然姜氏迫不及待地催我与镇南王摊盘,我便顺着他们的意思倒免了我另找话茬,却也省心
高昆闻言,显然怔忡,尤其后面八字分明反意十足他道:"岩儿,此话不可胡说"
小石头微微一笑道:"岩儿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要我甘愿伸就戮,扪心自问,孙儿尚未够此忠心的程度倘若皇上要灭我赵家,外公会帮那一边"
高昆呆愕片刻,霍然起身,嗔目怒颜直把小石头吓一大跳,以为他想和自己翻脸却听高昆大喝一声道:"他敢若真这样,老夫舍了性命和他拼了!"
小石头破惊颜而大喜,笑道:"好,外公疼我,孙儿晓得来,外公,孙儿敬你一杯!"
高昆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接着就是觥筹交错,笑声一片而那些镇南王身边的武将们则是猜枚行令,大声吆喝,好不快乐不多会儿,酒酣耳热
高昆道:"岩儿,你明日要出使南唐,况且,老夫看两位姑娘也有些乏了,不如散了酒席,早些回去歇息"
小石头抱拳:"谨遵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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