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几年朝廷财政好转,官俸都是足,逢年过节还有各种补贴,罗家也算凑合……顿顿白饭白面在老百姓家是不敢想象的。如今大明最缺的就是粮食,两线用兵百万,各种人员加起来光是战区就有好几百万人不产粮光吃饭,大批粮食运往边塞,国内粮食也是相当得紧张。
罗良臣心里装着事,没什么胃口,便对罗娉儿说道:“等会儿来吃,你进来,我有话先给你说。”
王氏一听马上激动地嚷嚷道:“吃饭为大,你连饭都不让别人吃了?”
“放肆!想我罗家官宦世家书香门第,你不懂夫妻尊卑之礼?规矩都被你坏了!”
王氏的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我不能让你把娉儿往火坑里推,你叫他们来抄斩咱们全家好了!”
罗娉儿愣愣地问道:“娘,什么抄斩,爹犯事儿了?”
王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骂道:“那人谋夺人家的江山也就罢了不关咱们的事,现在倒好,看上什么就是什么,非得强取豪夺,还让不让人活了……”
罗良臣一听大吃一惊,那张白脸变得更白,大步走上前去捂住王氏的嘴,沉声道:“京师这地儿厂卫无孔不入,大嘴巴说什么,你想害死咱们?”
王氏使劲拿开他的手,“不管怎么样,我就是不准他们把我的娉儿抢走。”
罗良臣皱眉道:“没大见识就罢了,小见识也没有?难道你要把咱家娉儿留在家里一辈子做老姑娘?”
罗娉儿一听差不多明白了,好像是关于自己的婚事,她自知这事应该父母做主,除非父母问自己的意见了才能说句话,否则问东问西多羞人的事儿?可见娘亲气成那样,仿佛并不同意是被人逼迫的,她就忍不住说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罗良臣坐到饭桌旁,旁边放着一个装着洗手水的铜盆,他也没洗手,本来就不打算吃饭,只是皱眉说道:“其实这件事并不是坏事,要是等张阁老坐上去了,想做个嫔妃那可得经过多少道挑选才行。而且新朝的规矩还不知道怎么定,说不定为了防止外戚干政还会延用明朝的规矩,官宦家的人想进去还不成……”
“张问……”罗娉儿瞪大了杏眼,吃惊不小,她实在没有料到自己能和张问扯上关系。
罗良臣盯了她一眼,罗娉儿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该直呼别人的名字,她随即说道:“他不是日理万机么,怎么有空来逼迫爹爹……”随即她想起了张问好色风流的名声。
罗娉儿读了不少儒家主流取向的书籍,对张问这样的人实在没什么好感,他至多算曹操那样的枭雄,还不一定比得上曹操。而且她的骨子里有骨子清高,对这种以权势逼迫他人为所欲为的行为更是反感。在她理想中的婚事,希望嫁一个有能耐有才学的有志青年,相知相守,像上次那个年轻举人就不错,可惜爹爹嫌人家的门庭不好,所以她只得作罢,这事儿还得听父母的才对。
而张问这样的人妻妾成群,估计很多他的女人名字都叫不出来也有可能,如果跟他,在院子里勾心斗角有什么趣味?
罗娉儿颦蛾不悦,闷着不再说话。她见亲娘十分伤心正在那里抹眼泪,忙拉住娘的手好言宽慰道:“娘别太担心,哭坏了身子才是大事。哪里有这般严重,咱们要是不同意还真能抄家?张阁老现在忙着要做皇帝,这时候肯定在想法设法给自己正名,怎么会在这样的关头胡来呢,传出去多影响他的声威。”
罗良臣听罢赞许地看了一眼女儿,小女倒是蕙质兰心,一下子就把事儿看明白了,光是这份见识在女流之中就十分难得。
“其实这事儿可能并不是张阁老的本意,就是黄部堂等人的主意。”罗良臣沉吟道,“黄部堂是想趁机塞一个人在张阁老的身边,自个的地位才更安稳,现在朝中各方恐怕都准备在新朝格局上为自己谋一席之地……虽说没有被直接抄家这般严重,但是这事并不简单。咱们家一直就是明朝的官员,纵观今古,官宦世家要想在改朝换代时延续地位,哪个不是见风使舵急忙拥护新朝,想方设法地攀上新的关系?唉,当此关头,咱们如稍有不慎,我罗家的官运就在我的手里完了……”
就在这时,罗娉儿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女儿一切都听爹爹的安排,绝无半点怨言。”
罗良臣对她突如其来的表态感到十分意外,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是不想她哥哥寒窗苦读的辛苦白费,还是怜悯自己这个两鬓斑白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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