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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尸房的故事
    停尸房的故事

    停尸房的故事

    ㊣(1)128.停尸房的故事

    左边柱头的凤凰气字轩昂,头颅高挺,峻眼灵活、花纹细腻。右边的那只凤凰则委婉地低垂,头上的凤菊初绽笑容,一开一合,一个人的笑靥。

    这木工手艺非上海阿根莫属。

    人们走了,老常想住多少草房就住多少。顺着灯光,他家里还有五斗橱、床头柜、茶几、写字台、大小板凳、简易凉椅、木床多得重三叠四。打磨光滑了的大立柜,还没刷漆,敷了些膏灰像伤兵。

    许东摸进常队长的厨房,从亮处到黑处,他的眼睛一时不适应,脚下碰响了一个脸盆,“哐”一声?

    “谁?”常队长一吼,他的妻子、儿子、媳妇全部从其它草房跑出来,拥向厨房,他彻底绝望了。

    他轻身隐形摸到了老工人吴万俊的伙房。许东吸取在常队长厨房的教训,先用手脚探路,他很顺利摸到了灶台,揭开了锅盖,心中一阵窃喜,锅内还有木薯、凉拌木瓜、一碗干饭。

    他下了五指,抓起木薯往嘴里塞,心里说:“对不起了,老吴,我饿得没法子了,不得不作贼呀。”

    许东饱餐了一顿,像一只猫,纵到老吴家的屋檐下。

    老吴的家具虽不如常队长的多,层色新,但他占了七八间草房,分卧室、客厅、洗澡间、饭厅、厨房等,家具的木料㊣(2)有香樟、冬瓜、墨张巴等,颜色红蓝黑青紫俱全。

    人们真的走了,留下许东在异国的疆土。

    他赶快离开了屋檐,他担心控制不住情绪,再次弄出声响,要坏大事。

    他溜回了胶林。

    他心里很沉重,烦躁的心情使浑身似乎爬来了许多小虫子,他听见嚓嚓嚓嚓地发响,那是虫子在啃他的肺叶吗?一股无名的疼痛强烈地刺激着他的心脏,他感到天旋地转,一阵痉挛,像无数条蚂蟥爬在胸口,张大着的吸盘深深吸进了他动脉的血管,不断地深入到其它器断。

    他想猛吼,他们都走了,我活着有啥意思?田丽呢?你在哪里??

    再多看一眼连队,以后不回国了,许东坐在胶林悲伤地心酸。翌日,许东看见山上的雾从山南飘到了北沟,有雾气从沟壑中升腾,勐龙河水如个高效能热水蒸发器,大块大块的雾气重复着朵朵蘑菇云,以一种静穆的神情和姿态,面对面的站着,有香樟树透来的雾团,携手并肩结伴穿行在橡胶林中,隐隐约约如傣家的少男少女,渐近渐远,成为无标题的音乐。

    涉过坝田的低矮山峰,一条条柔软的白带缠住了一个小山包,好像戴上一顶海马帽的少女,羞涩、端庄而美丽。雾带散开,像少女款款起身,飘到河边梳妆打扮。山下的坝子,有牛儿哞㊣(3)哞,公鸡打鸣。雾霭时而垂落,时而升腾,天空、山峦、坝子和傣寨都统统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分不清高山流水、小桥人家。宁静不止是一种高度,不止是一种距离。让人感到天地合一,雾气雾团雾群雾流创造了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雾界。这些美景不属于五湖四海的兵团人了,只属于他了,一切都无可辩驳,人们离开了生活八年的西双版纳。

    “马头”牌的宽叶锄头不能在荒塬上长嘶了。

    “公鸡”牌的老字号锄头与人鸣别了。

    许东选了背阳的山峦下跪,朝北祈祷:“爸爸妈妈,今生今世我不能再孝敬二老了,请您们自己保重,就当没生我这个儿子吧。”

    他重重地磕着响头。

    田丽,你在喝哪儿的水?在吃哪山的粮食?我回来了,想和你见一面,说说心里话。听听你的呢喃细语,瞧一瞧你的容颜。他捧起一撮红土,颤抖的土粒从他指缝中筛落,泪珠在他脸颊缓缓滴落,落在土粒里悄声无息。青青的野草在蚂蚁包上寂静,一朵白花夹杂在如纱如絮的白雾罩。

    他想天黑离开连队,返回缅甸的嘎沙山,在那里等一等温尽力和娜花。太阳挂得老高,他在胶林转了一圈,这片胶林恰好是他跟田丽在一起种植的,他担胶苗,田丽浇水,两个人的心中荡漾着浪花。他认定了㊣(4),就是在那棵胶树下,田丽的眼光透出好柔好柔的光芒。

    如今,往事已烟消云散,过去的不再来了,让记忆的仓库储存起田丽吧。许东凄苦地想。天色暗下来,他最后望了一眼山下,再见了,兵团,再见了,连队。他鼻子一酸,狠狠地咬了咬牙,从胶林钻进了一片原始森林。他要从原路返回,到缅甸的嘎沙山,去等温尽力和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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