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人胡成与冯安同里世有隙。胡父子强冯屈意交欢胡终猜之。一日共饮薄醉颇顷肝胆。胡大言:“勿忧贫百金之产不难致也。”冯以其家不丰故嗤之。胡正色曰:“实相告:昨途遇大商载厚装来我颠越于南山眢井中矣。冯又笑之。时胡有妹夫郑伦托为说合田产寄数百金于胡家遂尽出以炫冯。冯信之。既散阴以状报邑。公拘胡对勘胡言其实问郑及产主皆不讹。乃共验诸眢井。一役缒下则果有无之尸在焉。胡大骇莫可置辩但称冤苦。公怒击喙数十曰:“确有证据尚叫屈耶!”以死囚具禁制之。尸戒勿出惟晓示诸村使尸主投状。
逾日有妇人抱状自言为亡者妻言:“夫何甲揭数百金作贸易被胡杀死。”公曰:“井有死人恐未必即是汝夫。”妇执言甚坚。公乃命出尸于井视之果不妄。妇不敢近却立而号。公曰:“真犯已得但骸躯未全。汝暂归待得死者即招报令其抵偿。”遂自狱中唤胡出呵曰:“明日不将头至当械折股!”押去终日而返诘之但有号泣。乃以梏具置前作刑势却又不刑曰:“想汝当夜扛尸忙迫不知坠落何处奈何不细寻之?”胡哀祈容急觅。公乃问妇:“子女几何?”答曰:“无。”问:“甲有何戚属?”“但有堂叔一人。”慨然曰:“少年丧夫伶仃如此其何以为生矣!”妇乃哭叩求怜悯。公曰:“杀人之罪已定但得全尸此案即结;结案后醮可也。汝少*妇勿复出入公门。”妇感泣叩头而下。公即票示里人代觅其。
经宿即有同村王五报称已获。问验既明赏以千钱。唤甲叔至曰:“大案已成;然人命重大非积岁不能成结。侄既无出少*妇亦难存活早令适人。此后亦无他务但有上台检驳止须汝应声耳。”甲叔不肯飞两签下;再辩又一签下。甲叔惧应之而出。妇闻诣谢公恩。公极意慰谕之。又谕:“有买妇者当堂关白。”既下即有投婚状者盖即报人头之王五也。公唤妇上曰:“杀人之真犯汝知之乎?”答曰:“胡成。”公曰:“非也。汝与王五乃真犯耳。”二人大骇力辩冤枉。公曰:“我久知其情所以迟迟而者恐有万一之屈耳。尸未出井何以确信为汝夫?盖先知其死矣。且甲死犹衣败絮数百金何所自来?”又谓王五曰:“头之所在汝何知之熟也!所以如此其急者意在合耳。”两人惊颜如土不能强置一词。并械之果吐其实。盖王五与妇私已久谋杀其夫而适值胡成之戏也。
乃释胡。冯以诬告重笞徒三年。事结并未妄刑一人。异史氏曰:“我夫子有仁爱名即此一事亦以见仁人之用心苦矣。方宰淄时松裁弱冠过蒙器许而驾钝不才竟以不舞之鹤为羊公辱。是我夫子生平有不哲之一事则松实贻之也。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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